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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笑容是他最為熟悉的。

  恬靜,美好。總是給他最多的鼓勵,也給予了他最多的支持。

  在這一瞬,藺君泓的腳步不知怎地就有些停不下來。

  他任由她這樣拉著,一步步走出了屋子,一步步的出了院子,繼而朝著某個讓他百感交集的住所行去。

  藺時謙的屋子裡已經熄了燈。

  一進院子,藺君泓就發現了這一點。

  他當即就打了退堂鼓,反拉著元槿就要走。

  可是元槿根本不答應,拼著全身的力氣將他往裡拽。

  藺君泓哪裡捨得讓她這樣用力?

  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姑娘,如果使力不當,很容易傷到筋骨。

  他心下一軟,就卸了自己的力道。

  元槿趁著這個機會,死拉硬拽,硬是將他拖到了院子裡去。

  院中有幾個伺候的宮人正在燈籠下做事。

  看到帝後二人,他們甚是驚愕,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過來。

  元槿瞧見他們幾個是在做藥囊,小太監們負責裁剪,小宮女們負責fèng制。

  她的目光柔和了許多,輕聲問道:“在給王爺做藥囊?”

  “回娘娘,是的。”

  說話的是這院子裡的管事宮女鶯歌。

  這姑娘在宮裡待的時日頗久,行事很是利落,說話也乾脆。

  鶯歌說道:“太醫說了,多做幾個藥囊給王爺佩戴著,多聞聞藥香,能夠讓氣血通暢。氣血通暢了,眼睛就也有希望好了。”

  元槿又問:“怎麼不讓底下人去做?”

  旁邊一個小太監有些羞赧的撓了撓頭,笑道:“王爺人很好。平日裡待小的們很好。如今他病了,咱們就想盡一份心。”

  元槿讚許的點了點頭。

  她當即喚了人來,給院子裡多添了幾盞燈,好讓她們做活兒的時候亮敞點。

  藺君泓本還有些疑惑,若是有心想要獎賞這幾個宮人,為什麼不讓他們進屋裡去做活兒。

  可是,當他看到宮人們不時的望向屋子方向,神色里滿是擔憂和焦急的時候,他就瞬間明白了。

  ——他們之所以在院子裡做活兒,一個都不肯進屋去,分明是擔心藺時謙的身體。

  如今在院子裡,房中有點什麼動靜,他們都聽得到。若是有事的話,能夠即刻趕過去。

  看著院中人憂心的模樣,藺君泓忍不住沉聲說道:“你們倒是關心他的很。”

  因為心中有著諸多的思緒,他的語氣里不免帶了些情緒出來。

  不過,藺君泓平日裡對待宮人的時候,也一向不假以辭色。所以,如今他這般,倒是沒有人起疑。

  鶯歌低眉順目的說道:“王爺待婢子們真的很好。他病了,為他多想一想,也是應當。”

  元槿看了眼天色,還不算太晚,就問:“王爺已經歇下了?”

  “不知道。”鶯歌答道:“許是還沒睡。不過王爺說了,有沒有燈都一樣。倒不如熄了,也省些燭火。”

  這話聽得元槿心裡發酸,趕忙別過臉去,低聲道:“那我過去瞧瞧。”

  說著,她輕輕拉了拉藺君泓的衣袖,示意他不准反駁。

  藺君泓自然也將剛才那話聽了進去。此時此刻,反對的話語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不由自主的跟在了元槿的身後,將要邁進屋門。

  元槿並未讓人在旁跟著。她親自拿了個燈籠往裡行。

  畢竟很多話,不方便當著宮人們的面說。還是只有他們三個人在方才妥當。

  走到內室外頭,元槿敲了敲門。聽得裡面一聲“進來”,她方才推開內室的門。

  行進屋裡的時候,元槿借著昏暗的光看到了床上人的身影。

  元槿曉得藺時謙看不到,就當先喚了一聲“王爺”,表明自己的身份。

  藺時謙顯然沒料到進來的是元槿,就撐著身子往這邊轉了過來。

  “娘娘?”

  他作勢就要起身行禮。

  元槿將燈籠擱到一旁,趕忙扶了藺時謙躺好,“王爺不必如此多禮。”

  藺時謙還欲再起身,可是元槿堅持如此,他也不好過多違抗,就謝過了元槿,重新躺了回去。

  藺君泓則靜靜的立在一旁,自始至終都未曾開口。

  元槿用手肘搗了搗他的手臂,不甚贊同的斜睨了他一眼,隱隱含著責怪之意。

  其中的意思很明顯。

  ——還不趕緊打個招呼?

  藺君泓其實明白她的意思。

  可他始終無法釋然。

  從藺君瀾的那裡,他只得知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真相。

  但是真相的具體細節,因為時日太久,他暫時還沒有辦法查清楚。

  在這樣的狀況下,讓他平靜面對藺時謙,著實有些困難。

  藺君泓正猶豫著,忽聽床上傳來一聲輕喚。

  “阿……陛、陛下,是你來了嗎?”

  藺時謙的聲音里滿含著期盼和希冀。

  藺君泓聽了,眉間微蹙,並未答話。

  元槿急了,輕輕推了他一把。

  藺君泓這便記起了元槿路上說過的幾句話。

  她說,定北王什麼樣的人品,你與他相處那麼多年,還不知道不了解麼?我信得過王爺。我相信他是個好人。看他最近才開始有些反常,想必他一定也是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不久,所以之前未曾表露過。你,信得過他嗎?

  聽了她的問話,藺君泓捫心自問。

  自己相信他嗎?

  要相信他嗎?

  連身邊伺候的宮人都會好生對待……

  他會是個心機深沉、能狠下心來將事情遮掩了那麼多年的人嗎?

  藺時謙靜靜的躺在床上。

  他的世界如今是漆黑一片。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他聽到了元槿的輕喚聲。同時,他也聽到了那個他極為熟悉期盼的腳步聲。

  本想裝作沒有留意到,可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只可惜……

  藺時謙心裡暗暗一嘆,失落萬分。

  他慢慢的、慢慢的挪動身子,準備往裡側過身去,好避免自己的失望太過明顯,顯露在了臉上。

  可就在他剛剛動了一下身子,還沒能將動作放大的時候,忽然,從床邊傳來了很低的一聲應答。

  “嗯。”

  聲音雖然很輕,聲音雖然很弱,可在這靜寂的黑夜裡,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已經足夠響亮。

  藺時謙忽地開心起來,激動起來。

  他用手撐著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不住的努力往聲音來處看去。

  藺君泓看到被子從他身上滑落,見著他就這麼衣衫單薄的坐在床上,趕忙過去一把將他按住,而後硬扯了被子給他蓋上,口中惡狠狠的道:“還嫌病得太輕、吃的藥不夠多?敢情加上一個風寒就更好了?”

  雖然他語氣十分兇狠,但動作卻很輕柔。將被子蓋好後,還不忘掖了掖被角。

  藺時謙發現了這一點,不由得低低笑了。

  “陛下肯來看微臣,微臣就比什麼都要高興。”

  他這句話一出口,元槿的眼圈兒瞬間就紅了。

  她趕忙垂下了眼眸,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王爺要不要喝水?我去給您倒一杯。”

  說著,她自顧自的走到了桌子邊兒,倒了滿滿的一杯過來。

  裡面盛著的,並非是茶水,而是有些燙的白開水。

  元槿走到半途,發現溫度有些燙,就又轉了回去,從桌子上拿了個空著的杯子,兩個杯子來回的倒著倒騰,藉以讓水涼的快一點。

  藺時謙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又要坐起來。

  誰料藺君泓眼疾手快,不等他將身子支起來,已經給硬生生按了回去。

  “你就好生養著點兒吧!”藺君泓的語氣十分不善,“槿兒自有自己的主意。什麼要做什麼不要做,她自己決定就是。之前地動發生之後,在太平鎮裡,她什麼沒做過?放心,一杯水而已,難不住他。”

  聽了他這話,藺時謙也很是哭笑不得。

  “我哪裡是覺得她做不好?我只是覺得……我只是覺得……”

  他想說這不合時宜。轉念一想,再細細品了品藺君泓的話,那反駁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以前不過是叔侄、不過是君臣的時候,藺君泓哪裡捨得讓寶貝小妻子給他倒水?

  如今藺君泓默認了元槿給他倒水,是不是、是不是說明……

  藺時謙心裡一陣激動,喉嚨口就有些發澀。

  他到底也是馳騁戰場多年的猛將。

  雖然心裡激動萬分,但不過片刻時候,已經能將自己的心情控制一些了。

  最起碼,能夠正常開口說話了。

  “當初地動的時候,聽說是你們二人讓京城人撤離的?不知道當時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藺君泓聽了他這一連串的話,就知道他是有意想要多聊聊天,多說說話,所以拋出來這麼個能夠說得很長的話題。

  他下意識的就想駁斥幾句。

  可是,元槿倒騰水的嘩啦啦聲近在咫尺。

  聽著自家小妻子在那邊認真將水倒來倒去的聲音,不知為何,他的心裡也少了許多燥意,漸漸平靜下來。

  “其實,這事兒還多虧了槿兒。”

  藺君泓一提起元槿,那就有了說不完的話。

  當即將他陪著元槿去參加靜雅藝苑的考試、而後元槿不顧考試回到家中,一系列的事情盡數講了。

  藺時謙一個字兒也沒去打斷。

  他貪婪的安靜的聽著,努力將少年的每句話、每個字都牢記心中。

  靜謐之中,藺君泓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有些黯啞。帶著安撫人心的能力,平靜而又和緩。

  元槿聽著他的敘述聲,摸了摸手中的杯子。發覺水的熱度已經適中了,這便拿了過來,遞給了藺君泓,示意他給藺時謙喝下。

  可是藺君泓接過水杯後,並未如她所願的去叫藺時謙。

  藺君泓停下了口中的話,將水杯拿在手中,朝里探了探身。而後轉過頭來,朝元槿比了個“噓”的手勢。

  元槿明白過來,藺時謙已經睡著了。

  她將杯子拿了過來,擱回桌子上。

  藺君泓給藺時謙輕輕掖了掖被角,兩人這便相攜著往屋外行去。

  剛走到院子裡,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嘈雜。

  藺君泓回頭看了眼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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