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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甚至說,如果王爺這般對他不敬,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走,他將要下令取消這次撤離。
王爺無法,只得暫時留了下來。
四衛來來回回了好幾次,都無計可施。
元槿不知道其中細節。
但是她知道,藺君泓肯定是有事脫不開身。
不然的話,他那麼疼她,怎麼捨得讓她自己在這裡擔驚受怕,他卻也不來安慰一句?
有人又在大聲詢問著,要不要休息。
元槿心裡擔心藺君泓,怕他會出事,心裡緊張到了極致,所以開口的時候語氣就有些不太好。
“當然不可以。若是停下了,後面的人怎麼辦?我們許是離得遠了,或許不打緊。但萬一出現變故,後面的人怎麼辦?”
她是擔憂自家夫君,所以這般緊張。
可對方是全家人都已經在了車子上,沒有滯留在後的,自然聽了她這話就有些刺耳。
“後面的人即便和我們有些距離,也沒有隔太遠。”那個太太高聲抱怨著,說道:“左右已經離開京城了,王爺所說的事情我們也做到了。如今人馬都已經疲累,孩子們想睡又睡不著。稍微歇歇,馬可以跑得更快一點,孩子們也好入睡。有何不可?到了明日早晨天亮後繼續趕路就是。”
前面有個漢子聽到這話後,也扯開嗓門叫了起來:“說什麼有地動,說什麼很快就要到來。哪裡有?分明是嚇唬人的吧!你們說是不是?”
一個人開始抱怨開後,埋怨聲便在人群眾傳遞開來。
極度緊張下,所有人的心弦都緊繃到了極致。
恐懼早已堆積得太多太密。
如今破開了一個口子,便如決堤洪水一般,轟地下沖裂開來,引起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在後悔出了京。
所有人都在懊惱為什麼要聽端王爺的話。
所有人都覺得,這一次的大動干戈著實不值得。
他們忘了之前聽到的那些讓他們信服的解釋,開始埋怨起了端王爺。繼而埋怨起了端王妃、葛家、賀家、顧閣老。
若不是周圍有駐軍兵士看著,怕是連皇上,他們也敢埋怨幾句。
車隊開始停滯不前。
前面的依然在往前趕路,但是,以那漢子和那太太這兩家的車子為開端,往後的車子俱都慢了下來。
有的車子繞了過去繼續前行。
但是更多的,停在了他們的旁邊,和他們一起抱怨開來。
抱怨聲驚到了許多的馬。
原本因著秩序井然而漸漸平靜下來的馬兒,重新躁動不安起來。
元槿看了,甚是焦急。
雖然這些人不肯走,但是,後面還有不少的人想要趕緊離開。
怎能因為這些人而誤了別人?
更何況,藺君泓還在後面!
元槿又急又慌,不得不上前安撫著馬兒,讓更多的想要前行的車子能夠順利通過。
——阿吉阿利終究不如馬的腳程好。離了京城後,已經被四衛安置到端王府的一輛車子上了。
四衛手持佩劍,兩人護著元槿,兩人幫忙疏導著交通,方便後面的車子繞到前面去。
聒噪聲越來越大。
就在一陣鄙夷的哈哈大笑過後,突然,異變陡升。
天地間忽地裂了一條巨fèng。
一道道強光從天而降,直劈京城。
那亮光刺眼至極。即便離得很遠,人們依然隱隱地聽到它們狠狠擊打地面的霹靂刺啦聲。
轟隆隆的巨聲響徹雲霄。
地動山搖。
遠處翻天覆地的晃動,牽扯到了這邊。
腳下的地面開始搖擺不定,劇烈搖了起來。
站也站不穩,立都立不直。
頭撞在車壁,疼。
身子被甩到了車外,痛。
叫聲喊聲交雜在一起,混亂不堪。
所有的一切,來得那麼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第66章9新章
短短十幾秒,眼睛都來不及眨幾下,卻已經發生了天崩地裂的變化。
元槿發覺不對,趕緊趴伏在了烈日身上。
可是衝擊力太大,她即便有了防備,仍然被狠狠甩了出去。
飛起的剎那,元槿有些慌,急急想著怎麼才能將自己墜落時候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誰知身邊忽地閃過一個人影。緊接著她周身一暖,被人攬在了懷裡。
強有力的手臂護住她的頭、抱緊她的身子,將她整個地好好護住。
墜倒在地的時候,元槿伏在他的胸前,絲毫未受到傷害,卻聽對方發出一聲悶哼。
他心志堅定,輕易不肯示弱。這般境況下,定然是疼得厲害了。
她怕他傷得很重,想要脫離他的桎梏自己站起身來。
可是對方將她摟得死緊,她根本動彈不得。
就在她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又翻轉了下身子,將她按到地上。
而後,咣的一聲重響。
有翻了的馬車倒在了他們上方。
元槿安然無事。
可是她分明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裸露的脖頸在往下流。
是對方的血。
聽他一下下地重重地粗粗喘息著,聞到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元槿眼睛裡慢慢聚起了霧氣。
她不敢推他,怕加重他的傷勢。
也不敢輕輕地動,生怕自己一丁一點的動作都會引得他更為痛苦。
她只能一遍遍地小心翼翼地問:“賀重凌!賀重凌你還好嗎?你傷得怎麼樣?”
他沒有回答。
她怕他就這麼“睡過去”,依然一遍遍不停地問著。
過了很久。
終於,耳邊傳來低低的熟悉的聲音。
“我沒事。”
元槿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上面的重量忽地減輕。
繁興緊張的聲音傳了過來,“王妃,你有沒有事?……賀大人?”
元槿抽泣著說道:“賀重凌受傷了。你們小心點扶他起來。”
繁盛和繁英趕忙上前,幫助繁興將賀重凌慢慢夫妻。
賀重凌壓在元槿的身上,雙臂支撐著地面,硬是給她撐起了一個小小的空間,保她無恙。
可是他的雙臂因此受了傷,怕是會有骨裂。
內傷更重。
畢竟被那麼大的馬車驟然砸中,猝不及防下,他又得護著她,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保護措施。
好在他的脊柱無恙。
好好休養一段時日也就能好了。
元槿流著淚給他大致檢查了下傷勢。
賀重凌卻推她去看別人。
“我無礙。你懂得多。救人要緊。”
他沉沉說道。
元槿掃了眼四周。
一片混亂。
到處都是血。
到處都是呻吟聲。
不知傷了多少個。
元槿讓繁武抽了一塊斷裂的馬車車壁,把賀重凌放在上面安穩躺好,將他託付給了沉穩的繁盛,讓繁盛好好照顧他。
——四衛跟著端王出入戰場多年,在治療傷勢方面,比她更為擅長。
而後她咬著牙將視線調離,開頭投入到救治當中。
她吩咐了繁英和繁興,讓他們和她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儘量讓更多的被壓之人的頭部先露出來。
這樣能儘快讓人呼吸到空氣,最大的程度上避免窒息。
曾經在一次大地震後,有個婦女這般做了,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先保證大家能夠暢快呼吸、保住性命最為要緊。
繁英、繁興依著她的吩咐,和她一起,小心地挪動著碎壞的東西。
不多時,端王府里其他能夠行動自如的人跟著一起加入了進來。
阿吉阿利還有紐扣跟著繁武過來了。
紐扣是紐芬蘭犬,是救生犬中的佼佼者。
因著前世時家人在地震中故去的遭遇,元槿平日裡下意識地就教紐扣了一些基本的救生常識。
沒想到,這次居然用上了。
如今是深夜,四周很黑。
即便點燃了火把,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個大概。
紐扣憑著嗅覺,極快地找到被壓住的人們的具體位置。
然後繁興繁武負責先讓人頭部露出來透透氣。而其餘沒有被壓到也沒有摔到的人,則和端王府的眾多漢子們一起,將壓在人身上的馬車和馬小心翼翼扶起來。
這種時候,人命是最緊要的。
什麼禮數,什麼避嫌,在生命面前都是根本不值一提的虛幻。
大家不分男女,互相幫助、互相鼓勁兒、互相依靠。
將周圍的傷者一一扶起來後,元槿大致看了下情況,元槿暗鬆口氣。
幸好他們走得及時。
這裡雖然震動不小,但,他們已經遠離京城,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
幸好他們選擇的這個離開路徑是對的。
這條路空曠平坦,很多人沒有事。
傷者大部分是被車壁或者馬匹所壓所傷。大部分都沒有生命危險。
其實,走在她們前面的那些人,因為秩序井然地在行駛,所以雖然車子歪了馬匹歪了,但是因為車馬行駛的時候疏密得當,所以很多人只受了很輕的傷,並無大礙。將車子馬匹扶起來就繼續前行了。
而她們附近的地方,如果不是之前那位太太和那個漢子的叫嚷,使得許多馬車停下來停滯在此處,也不至於有那麼多受傷的人。
馬車相互之間挨得太近。
地震的時候,馬車互相撞擊,使得厚實的車壁斷裂、碎開。而後又將車內的人壓在了下面。使得許多人受了傷。
將這一片的人基本上救出後,後面無事的車隊已經趕了上來。
因為秩序井然,後面很多的車子和前面的車子一樣,受損並不嚴重。雖然歪了倒了,但是,人傷得輕。
留下不行了的幾匹馬和損壞的很少幾輛車子,他們擠了擠,也就一同繼續前行了。
經過的時候,大家知道端王妃在這裡,都從車裡探出頭來主動和元槿打招呼。
甚至有幾輛車子稍微空點的,還主動停了下來,接了幾個傷勢較重的人,當先往太平鎮趕去。
“之後或許還有餘震,一定要儘快離開。”元槿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說著,和周圍的人,和後面趕上來經過的人們,“大家一定要繼續趕路,繼續往前走。千萬不要隨意停下。”
元槿和四衛清點了下可以用的馬匹,讓傷者坐馬車,其餘未有傷的人或是步行或是兩人同騎一匹未傷到的馬,繼續前行。
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抱怨元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