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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一見他們都把那女孩兒護在中央,就不敢多看了。一個個將目光收了回去。
少年們這才散開了些。
就在他們低聲說話的時候,元槿餘光看見了不遠處的賀重凌。她不知賀重凌為何沒跟大家在一起,就側首望了過去。
不待她開口和藺君泓說聲,賀重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這時葛雨薇笑著說道:“槿兒等下和我們一起坐去吧?我們這邊人少,座兒空著呢。”
大家都知,她說的是鎮國公府葛家。
葛雨薇也是好意。畢竟鄒大將軍今日裡沒被邀請,元槿這算是落了單。
“今天的座都沒坐滿。都挺空的。我看倒不如跟我們做。小雅也來了。槿兒和小雅剛好多說說話。”許林廣在旁插到。
許太太中意鄒元鈞的事兒,十分相熟的人家已然知曉。
旁的不說,單看國子監放了年假、鄒元鈞待在家中後,許太太帶著許林雅往鄒家跑的次數,大家也能明白七八分。
葛雨薇雖然有心和元槿多說說話,但是,許林雅和鄒元鈞的事兒若是能成,她也很是高興。
——槿兒性子好,相信她的嫡親哥哥,定然也是個好的。
於是就有些猶豫,要不要力勸好友和自己一起坐。
葛雨薇躊躇的這一瞬,藺君泓已然說道:“不用。她跟著我就成。”
這話說得太理所當然了,幾人全都側目看他。
顧青言勸道:“這不太好吧。畢竟還沒正式行禮。”
今天畢竟是定北王接風宴,還是十分要緊的。
因為要緊,所以徐太妃、明樂大長公主都會來。
若是看到了,少不得要覺得刺眼。
端王爺即便再不介意,那也是他的生母和姐姐。眾目睽睽下吵起來,終歸不太好看。
藺君泓淡淡一笑,“是我自個兒娶妻,和她們關係不大。”
語畢,他再不多說,鬆開了元槿後,給她理順了鬢髮和衣衫,與她並行著往裡行去。
葛雨明有些擔憂,與葛雨薇說道:“你等下看著點。若是槿兒吃了虧,你就趕緊過去把她帶走。”
葛雨薇點了點頭。
穆效道:“依著王爺那性子,她吃不了什麼虧去吧?”
顧青言斟酌了下,說道:“不見得。你不曉得,這婚事頗費了些周折。”
許林廣頷首道:“前些天端王爺忙著的時候,你鎮日裡往鎮國公府跑,自然是不曉得的。”
這下子不只是穆效鬧了個大紅臉,就連葛雨薇都有些面頰微紅。
穆效年後怕是要回西疆去。因此,去鎮國公府格外地勤快起來。
“周折不周折倒也罷了。關鍵聽說謝恩那日,槿兒頗受了些難為。”葛雨明道:“我怕等下再起衝突的話,王爺那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聽聞這話,顧青言和許林廣都面色沉重,說道:“我們離端王府的坐席近,留意著點。”
“還有賀重凌。”穆效忽然道:“賀太師那邊座位也近的很,不如讓他一併留意下。”
話雖這麼說,不過,誰都不太敢去觸賀重凌的眉頭。
那人,除了給端王爺幾分面子外,其他人說個十次八次,他能搭理一兩次就不錯了。其餘時候,都是四兩撥千斤地就把事情推掉。
葛雨薇說道:“不如我和他去講吧。”
穆效臉色一下子變了。
葛雨薇對賀重凌的關注,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
葛雨明忙用手肘撞了撞穆效,穆效這才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還是我去吧。”許林廣拍拍穆效的肩,說道:“往後槿兒少不得就是我妹妹的小姑子了。都是一家人,出點力也是應當的。”
穆效忍不住笑了,捶了他一拳,嘿道:“你就往臉上貼金吧。鄒大公子自己有主意的很。誰知能不能成。”
他在葛雨薇面前總是碰壁,一直患得患失。而且,穆效性子一向很直,有什麼說什麼。
故而,他說了這種話,大家都知道他也是好意提醒下,誰也不會以為他有什麼惡意。
許林廣笑笑,尋賀重凌去了。
元槿和藺君泓一路行去,倒是沒碰到明樂長公主和徐太妃,反而先遇到了楊可晴。
小姑娘比起當初元槿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個頭拔高了點兒。說話舉止,也比那時候要穩重一些。
此時楊可晴穿了一身紅色的錦緞冬衣,喚住了元槿,又眨著大眼睛盯著她們倆瞧。
她看看元槿,看看藺君泓,背著小手沉默了半天沒說話。
元槿彎下身子看她,笑問道;“怎麼了這是?”
楊可晴擰著小眉頭,重重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你說,我是叫你小舅母好呢,還是叫小舅舅姐夫好呢?”
元槿怔了怔,繃不住笑了。
藺君泓抬指敲了小姑娘的腦袋一下。
楊可晴吃痛,捂著腦袋抬頭怒瞪藺君泓。
藺君泓一把拉過元槿的手,哼道:“看見沒?這是我家娘子!往後要入主端王府的!你說怎麼叫?”
在端王爺滿含煞氣的目光瞪視下,小姑娘妥協了,揪著衣衫下擺期期艾艾喚道:“小舅母。”
端王爺瞬間變得和藹可親起來,滿意地點點頭,“不錯。聽話。不過現在還沒紅包拿。到時候讓槿兒給你封個大紅包。”
元槿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兩人成親、她正式成為楊可晴的“小舅母”後,第一次見面該稱呼的事情。
於是悄悄捏了他的指尖一下,“就知道欺負人。”
“對旁人我一向是以禮相待的。”藺君泓順勢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低笑道:“也就欺負欺負你一個。只可惜現在還不能怎麼著你。”
說罷,他微微傾身,語氣曖昧在她耳邊說道:“往後成了親,就能天天欺負你了。”
他這話說得滿含深意,目光又十分灼熱,直接將元槿羞得臉紅。
她惱了,橫了他一眼。想要抽手,卻被握得更緊。
楊可晴盯著他們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滿臉憂傷地搖了搖頭,背著小手一臉擔憂地走了。
所以說,人吶,還是別輕易成親的好。
槿姐姐成了小舅母后,頂多臉紅次數多了些,倒也還罷了。
看看小舅舅!
自從成了槿姐夫,他笑得是愈發高深莫測了,跟惡狼似的,忒得駭人。
看把槿姐姐嚇得,都想要逃啦。
“餓狼”藺君泓一路和元槿說笑著往裡行。偶爾碰到熟人,方才稍稍駐足,打個招呼。
不多時,身後響起了一陣譁然。而後變成低語,似是在忌憚著什麼。
藺君泓和元槿回頭去看,便見一人正大跨著步子往這邊行來。
元槿還未察覺出什麼,藺君泓已然在她耳邊低語。
“定北王來了。”
元槿沒料到來人就是定北王藺時謙。不由多看了幾眼。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些熟悉,卻又說不清是哪裡熟悉。
雖已年近半百,藺時謙仍然風姿不減當年。丰姿俊朗,清淡儒雅。
他目不斜視朝前行去,只看到顧閣老、賀太師他們的時候,方才微微停步,寒暄兩句。
元槿這便想起來了曾經聽說過的話。
都說女孩兒像姑,男孩兒像舅。
藺君泓的性子,卻是十足十地像他這個叔父。
定北王藺時謙身材高大身姿筆挺,氣勢十足。唇角總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讓他看上去很是和善可親。
只是和他接觸過的人俱都知曉,定北王與人相交時頗為淡漠疏離,很是難以接近。
不過,對著與他浴血奮戰過的將士,他卻可以稱兄道弟,一同吃肉,一同喝酒。
看到藺時謙,藺君泓的心情顯然不錯。拉著元槿等了不少時候,直到藺時謙說完話往這邊走了,他就與她一同迎了過去。
藺時謙看到藺君泓,很是開心。揚眉拍了拍他的肩,問起了他這些天的一些境況。
藺君泓這便一一地答了。
進到屋裡後,恰好鎮國公府的葛老太君在。藺時謙便稍作停留,和老太君去打個招呼。
藺君泓則和元槿一同往端王府的位置行去。
元槿與藺君泓說笑著,正要落座。誰知旁邊忽地傳來了個女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你這麼做成何體統!”明樂長公主藺君瀾不悅地上下打量著元槿,說道:“既是禮數未成,還請鄒姑娘去到別處用膳。這裡不適合你。快點走吧。”
其實,元槿本來就覺得自己往端王府的席位上去,就不太合適。
若是旁人好好地和她說,目光別那麼肆無忌憚、話語別那麼氣勢洶洶,元槿許是就會考慮考慮了。
可藺君瀾打量她的目光像是在審度一件廉價的貨品。口氣也十分不屑,好似她的到來玷污了什麼一般。
元槿的怒氣也就上來了。
不待藺君泓出言幫她,她便說道:“長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恕我不能答應。”
元槿面上掛著禮貌周到的笑容,淺笑著說道:“端王爺讓我來,我便來了。他既是承認我是端王府的,我便願與他同坐。”
藺君泓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心下歡喜至極。少年猛地抬眼,望向女孩兒。
恰好元槿也正定定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
藺君泓眉目舒展開,緩緩勾唇,笑了。
藺時謙發現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而後聽聞這邊有爭執聲,就和葛老太君知會了聲,趕緊行了過來。
他往這邊走的時候,已經大致弄清了事情的起因。
停在幾人身旁後,藺時謙看著藺君泓和元槿,與藺君瀾說道:“長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親事既是定下來,這般也並無大礙。”
他不過是很順理成章地出言一勸。
誰料,他的聲音似是激怒了藺君瀾一般,乍一出現,藺君瀾就變了臉色,忽地柳眉倒豎,扭頭望過來。
她對藺時謙道:“這是我們的家事。定北王怕是不好干涉吧。”
明樂長公主這話一出來,滿座皆驚。
定北王是先帝的胞弟,因是雙生子,兩人感情極好。
藺時謙可是藺君瀾實打實的親叔叔。
偏她這般出言頂撞,說甚他不得干涉她的家事。
藺時謙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眉目間的笑意漸漸斂去,慢慢地凝起寒光,半眯著眼望向藺君瀾,“長公主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