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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馥儀本以為最先跳出來的會是太后母家秦家,怎麼也沒想到會是王皇后的父親禮部王尚書先站了出來。

  三公主滿月宴剛過,王尚書便遞了奏摺上來,說太后年事漸高,本該頤養天年,司馬睿卻遲遲不給大皇子指定養母,逼得太后不得不親自教養,此舉實屬不孝,還請皇上儘快為大皇子擇定養母,以免太后勞心費神云云。

  被扣了頂不孝的帽子,司馬睿氣的火冒三丈,然而對方是國丈,所言也並非無的放矢,他奈何不了這個泰山老丈人,只好下朝後跑來俞馥儀這裡砸東西泄憤。

  見他踹翻了一張太師椅一隻錦杌子,又要去拎羅漢床-上的炕桌,炕桌上擺放著她最喜歡的一套粉彩茶盅,便出聲道:“橫豎臣妾這兒的東西都是皇上賞的,您就算全砸了,臣妾也不心疼,可若是驚著了臣妾腹中的小公主……”

  司馬睿立馬縮手,快步來到俞馥儀跟前,撫-摸著她的肚子,賠笑道:“乖囡,沒嚇到吧?都怪父皇不好,父皇衝動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如此一來,他的火氣也下去了,接過聽風端來的茶水,抿了一口,問俞馥儀道:“你說國丈來這麼一出,莫非想讓大皇子養在皇后跟前?畢竟挑選皇子養母的話,闔宮上下,沒誰比皇后更有資格了。”

  就王皇后近日的態度來看,倒不像是要跟自個對上的樣子,不然也不會越過秦才人,而將宮務交給趙才人打理了。

  不過究竟如何,她也不敢妄下定論,於是起身道:“在這裡猜測來猜測去也無用,是與不是,試探一下便知道了。”

  轉頭吩咐聽風道:“去把賢妃給三公主做的小衣裳拿來。”

  *

  打著給三公主送小衣裳的名頭,俞馥儀坐著肩輿來到了坤寧宮。

  正值七月酷暑,俞馥儀本就怕熱,折騰出了一頭的汗,王皇后見了,立刻責備道:“這樣大的日頭,你也敢往外頭走動,就不怕再次中暑?”

  說完,忙不迭的吩咐人取巾帕,並倒解暑的酸梅湯來。

  俞馥儀擦了汗,滿飲了一碗酸梅湯,這才進裡間瞧了下搖籃里的三公主,見她正睡的香,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笑著對王皇后說道:“三公主可真是個省心的孩子,皇后娘娘您好福氣!”

  王皇后已年逾三十,古代成婚早,很多人三十歲便已當了祖母,她多年未育,原不報希望的,不想竟老蚌懷珠,自是把三公主當眼珠子一樣疼,聽了俞馥儀的話,笑意便壓不住,眉眼彎成了一條線:“再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不但生她的時候沒受罪,素日裡除了吃喝拉撒,旁的時候再不肯多哭一聲的,著實乖的很。”

  “那是娘娘您修的好。”俞馥儀附和,又笑道:“我那天還跟姚黃姑姑說,得討您幾件舊衣裳穿,好沾沾您的福氣,將來分娩時也能順利些呢。”

  王皇后十分慡快的應道:“這有什麼,回頭我就打發人收拾一包袱出來給你送去。”

  俞馥儀道了謝,又東拉西扯了一堆閒話,這才轉回正題上來:“聽說國丈爺上了摺子,催皇上給大皇子擇養母呢。”

  王皇后雲淡風輕的說道:“父親是禮部尚書,按說不該搶宗人府的活兒,可他還到底是國丈,皇上有不妥當的地方,旁人不敢說,可不就得他這個老丈人站出來進諫?”

  “可不是?”俞馥儀一臉贊同的點了點頭,掰著手指頭數點來點去,然後扶著額頭做頭疼狀:“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皇上,宮裡姐妹到底少了些,別說是皇上了,就是臣妾數算了半天,也沒尋出個合適當這養母的人選來……實在不行,娘娘您自個上吧。”

  王皇后連忙擺手:“快別這樣說了,只一個三公主就讓我這坤寧宮忙個底朝天了,再多個皇子出來,那還得了?我是萬萬不能成的。”

  俞馥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哎喲”了一聲,朗笑道:“養母人選問題,交給皇上去頭疼便是了,咱們兩個婦道人家,這是操的哪門子心?”

  王皇后也跟著笑:“不過是自家姐妹說的幾句閒話罷了,有什麼打緊?說到閒話,我倒想起一事兒來。”

  俞馥儀側了側腦袋,一副感興趣的模樣:“願聞其詳。”

  王皇后斜了她一眼,別有深意的說道:“前些日子召見我母親時,聽她說父親準備上兩個奏摺給皇上,可惜母親並不識字,不曉得奏摺上的內容。”

  既然王皇后沒有當大皇子養母的打算,那王尚書之前上的摺子,目的就是為了斬斷秦家的念想了,畢竟秦家除了太后,宮裡就只有秦才人一個棋子,而這個棋子位份又低,且還是個庶出的,實難擔得起大皇子母妃的名頭,雖說可以如常賢妃那般抬高位份,可那是因為常賢妃教養的是母妃跟外家全部死絕的二皇子,朝臣唯恐被牽連,躲都來不及呢,自然沒有人提出異議,但娘家權勢滔天的秦才人就不一樣了,不說旁人,就是王家都不會坐視不理。

  這份摺子算是王皇后以及王家向自己投誠的見面禮,已經很讓俞馥儀驚喜了,不想還有一個摺子……

  其實細想一下也不難理解王氏一族的做法,以王皇后這把年紀,想要生個皇子出來的可能性極小,若扶植大皇子的話,一來大皇子資質堪憂,二來司馬睿正值壯年,自己又椒房獨寵,他若要立自己這個寵妃的兒子當儲君,憑王家的本事,也左右不了他的決定,到時不但大業不成,還得罪了未來的皇帝跟太后,簡直是偷雞不成還蝕把米,倒不如直接擁立司馬琰,還能撈個功臣來當。

  至於第二個摺子的內容,想也知道,必定是逼司馬睿立太子。

  國丈上的摺子,與俞家無任何關係,成,自己一方得意,敗,被責罰的也是王氏一族,俞馥儀完全沒有阻止的理由,便只點頭表示瞭然,然後笑道:“辛苦國丈了。”

  ☆、第 79 章

  國丈牽頭,後面立刻有人跟上,雪花般的摺子飛到司馬睿跟前,朝堂之上也為大皇子擇養母的事兒吵個不可開交,司馬睿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自然順水推舟,然而當初太后與秦才人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皇后手裡將人搶過來的,又豈會輕易罷手?太后再次使出裝病大法,司馬睿一波-波的派太醫過去診治,本人卻不露面……不但不露面,還雷厲風行的確定了人選。

  這個人選,就是趙才人。

  因司馬睿翻看了兩天的花名冊,都沒能尋出合適的人選來,於是拜俞馥儀所賜,趙才人再次被抓壯丁,撿到了大皇子這個從天而降的餡餅,順利晉升為惠嬪,並住到了大皇子生母福嬪從前所住的景陽宮前殿正殿。

  太后假病變成了真病,秦家倒是想把事兒給攪合了,奈何趙才人從家世到品性到學識,都沒什麼可挑剔的,且明顯勝出秦才人一大截,讓他們無計可施,只得偃旗息鼓。

  興許是見大勢已去,不願往深里得罪未來的皇帝跟太后,後頭王尚書呈上請立司馬琰為太子的摺子時,秦家並沒有跳出來反對。

  司馬睿倒是沒料到有這麼一出,並不是改主意不想立司馬琰了,只是覺得立儲的詔書已經在俞馥儀手裡了,沒必要這麼早擺到檯面上來,平白給司馬琰豎靶子,然而國丈提出來了,他便認真思索了一番,而後覺得現下冊立也不錯,橫豎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再沒誰能威脅到德妃母子的地位,早日正位東宮,也免得朝臣們整日裡琢磨站隊的問題。

  禮部選定的吉日在十月十八,俞馥儀正看著問梅等人替司馬琰整理衣冠呢,突覺小腹墜墜的,且伴有陣陣疼痛……回憶了下前主記憶中初次分娩時的情形,她覺得自己這是臨盆了,忙不迭的對聽風道:“快叫人去準備,怕是要生了。”

  醫女產婆以及一應物什早就備下了,聽風噼里啪啦一連串吩咐下去,長春宮宮人迅速忙活起來,很快便妥妥噹噹,俞馥儀也被換了件乾淨的衣裳,扶進了產房裡。

  這雖然是這個身體的二胎,但於俞馥儀本人來說,是頭一次生孩子,而且還是在古代醫療技術落後難產率極高的地方生孩子,方才未免有些慌神,倒把司馬琰給忘了,忙叫聽風把他跟李元寶喚到產房隔壁的小廳里,隔著窗欞說道:“琰兒,母妃沒事,今兒是你的大日子,你且安心的去,若是快的話,待你冊封大典結束,回來就能見到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兒子知道了。”司馬琰小臉煞白,十分忐忑不安,走出幾步又返回來,扒住窗欞上的木格柵,瓮聲瓮氣的說道:“母妃你一定不要有事,兒子可不想認他人作母。”

  陣痛越來越厲害,俞馥儀疼的直抽氣,心裡也是十分忐忑,奈何當人母親的,連脆弱都變成奢侈,只得強打起精神,笑罵道:“放心吧,好容易把養你這麼大,又即將當上太子,享福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我哪能拱手讓給別人?”

  “母妃可不許騙人,騙人會變小狗的。”司馬琰精神了不少,朝俞馥儀所在的方向行了個禮,說道:“那兒子去了,母妃保重。”

  “嗯,去吧。”俞馥儀點了下頭,又吩咐李元寶道:“你今兒跟在三皇子身邊伺候,見到皇上後,替本宮轉告一聲,說本宮無事,讓他不必急著來過來,好生把三皇子的事兒辦完了再說。”

  “是。”李元寶應了聲,引著司馬琰出了隔間。

  聽風命小滿在跟前伺候著,自個出去了半晌,才又返回來,向俞馥儀稟報導:“娘娘,前後大門都已上鎖,並安排人守著了,產房前後門分別由夏至、冬至守著,除非有人帶著大隊人馬闖宮,否則誰也別想趁這會子渾水摸魚。”

  安全方面俞馥儀倒是不擔心,沒誰那麼想不開會衝到自個面前來送死,她所擔心的只是能不能順利分娩……

  *

  事實證明,二胎產程短什麼的純屬謬論,俞馥儀疼了整整一天一夜還沒能生下來。

  王皇后的舊衣裳白穿了,根本不頂用。

  司馬琰被趕回去歇息了,司馬睿趕不走,硬生生陪著熬了一夜,第二日有大朝,宋小喜將朝服送來長春宮,小聲催促他更衣,結果被他一腳踹到了雪地里,罵道:“上什麼朝,沒看見德妃難產麼?”

  德妃難產跟您上朝有什麼關係呀,您既不是醫女也不是產婆,留在這裡能幫上什麼忙?宋小喜腹誹一句,嘴裡卻道:“奴才去傳旨,說皇上龍體抱恙,今兒罷朝?”

  “明明是德妃難產,怎地變成朕龍體抱恙了?”司馬睿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即想到俞馥儀向來愛惜名聲,若直說的話,難免被御史扣上妖妃的帽子,忙改了口風:“就說朕龍體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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