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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們都沒有料到,世事竟是如此的變幻莫測。

  許是擔心文掠天的報復,更明白了自己已經與皇位無緣,朔曠在接到聖旨後,第一時刻趕去了嶺南,沒有絲毫戀戰,卻在半路上遭到強盜打劫,侍衛全部戰死,朔曠下落不明。

  這時候,眼睛紅紅、清秀面龐布滿戾氣的滅日悄悄給雲秋塵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雲秋塵差點當場暈倒!

  血魅,血魅為了查出那批狠毒的銀絲殺手,竟然不惜以身犯險,他是殺手中的頂級殺手啊,怎麼會輕易……

  “你看看他身上的傷,就明白了!”滅日低低地道。

  一掀開血魅上身的衣服,雲秋塵的指尖深深地陷進了掌心的肉里,血一滴一滴滴下來,也不覺得痛--此刻,她的心正在經受著難以言狀的痛苦折磨!

  血魅的上身,密密麻麻布滿了如網狀一般的細長傷口,分明是銀絲纏繞陷入肉中造成,切斷了所有筋脈,令血魅不能用力,又失血過多--同時也證明,當時血魅是被以眾敵寡殺害的!

  雲秋塵看著血魅安祥而英俊的面龐,冷淡蒼白的臉越來越紅,紅如火燒,卻沒有哭出聲音,鳳眼更是空洞得嚇人!

  早已傷過一遍心的滅日見狀心頭一駭,忙推著雲秋塵,“不要急著傷心,我們該想著報仇,你瞧瞧,這是什麼?我從血魅身上找到的,他--走的時候面帶微笑,我總覺得怪異,所以仔細地搜查了一下他的身上……”

  雲秋塵舉著那枚大大綠中泛枯萎的梧桐葉,透過陽光,葉片上出現指甲深深劃出的、一個歪歪扭扭的字!

  她霎時嘶吼出聲,悽厲至極!

  是年五月二十三日,皇上駕崩!

  消息一出,舉國哀悼,同時聖旨頒下--由策王朔昀接任大統!

  據說,遠在皇陵的大皇子朔晗聽聞消息,當場吐血,從此病體纏綿,一年後亦鬱鬱而終。

  [正文:第六十九章 痛到極致]

  “噗--”

  清梧宮內,一身孝服的朔昀噴出一口血箭,跌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從他手上飄落下來的雪白紙張!

  這是真的?不,這不是真的?她怎麼會是他的妹妹?他的母親怎麼會……

  “主子--”

  台階下的侍衛緊張地上前,卻被他制止,淡雅的面龐毫無血色。

  “你,去叫辰王,馬上!”

  “可是……”侍衛為難地看著幾乎站不起來的朔昀。

  “快去!”他驀地提高的音量,如星輝般的眸子裡迸出流星般的火尾,聽起來竟有一絲尖銳刺耳!

  “是是是!”侍衛驚得一跳,忙慌張地跑了出去。

  宮女和太監們嚇得根本不敢進來,偌大的宮裡,只有朔昀坐在地上,盯著那些血跡斑斑的情報。

  母親,母親敏貴妃,後宮最大方高貴的女人,怎麼會是……

  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想到,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他一片混亂,一向完美掌控的情緒亂成一團麻,他的頭腦嗡嗡直響,眼前冒著金星,他不知道事情怎麼到了這個地步。

  先是父皇病逝,他還來不及暗自傷痛,就出現這樣的事情,母親又,又--教他情何以堪?

  他把她當作朋友,可是在內心的深處呢?難道他就是僅僅滿足於友情的範疇嗎?看到她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鬆開了令人窒息的束縛,慢慢地,慢慢地,呼吸到一點讓人清醒的冷氣兒,也讓他耳目一新。

  他一直隱秘著,一直默默地看著同樣體弱多病的表兄溫文卻果斷的主動,看著表兄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邊,他只是默默地看著,打定主意守護著她,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原來他和她的命運早已註定沒有交集,他和她,原本就只能止步在這樣的感情高度。

  可是,現在,他做了什麼?他的母親做了什麼?

  毀了,一切都毀了,一直以來支撐他平靜地生活下去的支柱轟然倒塌,只剩下一堆飛揚的塵土。

  他心灰意冷,生命力在一剎那枯萎如花。

  密室里,面帶暗金面具的冷電,換上黑衣金帶的他,平添了三分的霸氣和強勢,靜靜地注視著手中的一疊資料,修長的手指執著仲裁門剛剛送過來的資料,心底翻起了洶湧巨浪!

  他一直知道,他的父親不僅是朝堂里赫赫有名的戰神,在江湖中亦有俠名,他自己就是父親一手引進江湖的,可是,他從不知道,他那儀態萬方的姑母,竟然也曾經是江湖中人,而且,名聲比父親還要響亮--獨行女魔!

  一個後宮最受寵愛的貴妃,卻不是皇上心頭最愛的人,她會怎麼做?一個在江湖中以行事狠辣無情博得魔名的女人,不是丈夫心頭最愛的人,她又會怎麼做?

  他敏銳的頭腦想起來往事--醉黃昏,聽聞獨行女魔曾經得到過一份,這個消息,就藏在仲裁門的毒藥消息庫里,前幾個月為了查清塵兒身上的毒,他特意翻看過!

  事情原來如此簡單。

  她分明知道塵兒是皇上的骨肉,只是一直以為塵兒是男孩,一方面出於嫉妒,一方面又害怕皇上愛屋及烏,將皇位傳給塵兒,所以痛下殺手,這些銀絲殺手都是她一手培養--以獨行女魔的名頭,要培養一批暗殺的殺手,並不困難!

  醉黃昏正是敏貴妃當年無意中得到的。

  怪不得,那天塵兒中了醉黃昏,第二天他便被召進宮裡,潑濕換衣,應該是早就計劃好的試探吧?那時候,他特意轉去了清梧宮,就是覺得有異,可是卻不去深思,也許,是不敢深思。

  密室門口,陰影里出現一道身影,“門主,宮裡三皇子請您過去,三皇子怕是,怕是不好了--”

  “什麼?”

  見到辰王一身黑衣大步走來,氣勢懾人,一時之間,朔昀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自己叫他來的目的。

  文掠天看到一地的血跡斑斑,也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到朔昀灰敗的臉色,黯淡無光彩的眼眸,以及滿地的紙張,心底頓時明白了原因,不由得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提放到榻上,順手把上他的脈,又痛又惜。

  “不管她怎麼樣,你明日就是要登基的人了,怎能如此糟蹋自己?”

  朔昀微微苦笑,“登基?我登基還有意義嗎?”

  文掠天看著他,深邃的眸帶著冷閃閃的寒光,“到了今日,先帝的孩子裡只剩下了你,你不登基,難道讓我天朝就此絕嗣?”

  “……你不痛嗎?一邊是你心愛的人,一邊是你最親的人,你該如何抉擇你打算如何抉擇?”

  文掠天的眸光清冷冷,像秋末早晨的空氣,“她們早已選擇好了,還等咱們來選擇嗎?”

  朔昀登基,已是必然的趨勢,他現在要想的,是她們,是否會放過對方,如果她們絕不放過對方,他要怎麼做?

  “我倒有個主意,讓她們不再為難,讓你也不再為難。”

  朔昀淡淡開口,名利,權勢,健康,在他心裡,怎麼及得上當初他們初遇時,她那回眸一笑,百花嬌嬈。

  束髮玉環被削斷,一頭青絲飛舞,白衣翩然,手執銀色冷簫,默然站立路旁,微笑,任腳下開遍鮮血的艷花,任人命在面前流星般消失。

  她看向掀簾的他,微微一笑,玉手上揚,做了個堵住耳朵的動作,他含笑依言,清湛如水。

  那一閃而逝的美好時光,在朝野再次相見時被碰得粉碎,往事,就是如此不堪一擊。

  “不要急火攻心,你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你知道,若你有事,塵兒不會原諒自己。”

  “她那麼精明,恐怕這時候,也早已恨上我了。”

  朔昀苦澀一笑,什麼都不再說,文掠天為他推拿,輸入真氣,看著朔昀的臉色,第一次,後悔自己把事情做得太絕。

  而此時,敏貴妃正在自己的宮裡,難掩高興地試著一套又一套屬於太后的高貴禮服--她雖然很希望身上的禮服是屬於皇后的,可是,皇后的禮服固然榮耀,又怎麼比得上太后的禮服那麼牢不可破?

  雖然失去皇上,卻終於盼來了兒子朔昀的登基,她很高興,奮鬥了多年,夢想終於實現,她相信,她的兒子一定能成為有為君王的!

  她從一名江湖糙莽,終於成為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在得到的時候,她有些悵然若失,因為,她很明白,為了這份得到,她失去了多少,甚至,直到最後,也沒有得到丈夫真心的愛意,她只收穫了富麗堂皇的榮華富貴,這是她如今唯一能夠抓住的,她慶幸自己的選擇--要不然,她的兒子,如今最多只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江湖人,而決不能統掌這萬里錦繡江上!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已經被她最疼愛的兒子和侄兒知曉。

  新國君登基,禮部擬定朝天之詞,祭拜天地祖先宗廟,百官朝拜,眾人戰戰兢兢地注視著朔昀高貴威儀卻蒼白透明的面龐,心底擔憂不已,而身為朔昀母親的敏貴妃--新的當朝太后,卻敵意地望著站在百官之首、身著戰甲尚未來得及脫去的雷晉風,風塵僕僕地趕回來拜別親生父親的罷黜皇子雷晉風!

  朔昀站在高高的龍椅前,神情異常肅穆,看著下面孝服未除的百官們,又複雜第看了一眼文掠天和雷晉風,慢慢命人宣讀了他登基的第一道,一石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天朝登基甫一天的新皇,竟然留旨退位,將還沒有坐穩的皇位傳於剛剛趕回京師奔喪的罷黜皇子雷晉風!

  “朕德行不足以服眾,體弱不堪傳承大寶,性情不能果斷剛毅,得父皇傳位,戰戰兢兢,夜不能寐,惟有另選賢能,文能治國,無能安邦,方不負天下百姓愛戴信任之心!幼弟晉風,向於民間長大,頗諳百姓之苦,其為人大氣磊落,戰功赫赫,深得百姓愛戴,朕特傳位幼弟晉風,欽此!”

  朝官都沒有反應過來,獨有文掠天面無表情,深邃的眸子看著上位蒼白卻高潔得不染塵埃的朔昀,雷晉風陰著一向俊俏討喜的面孔,剎那竟有些生人勿近的陰森,更無喜色。

  雲秋塵,已經無法上朝--一日比一日的昏睡,也許,她已經等不到衛飛月和沉碧回來,可是,文掠天拒絕想到這裡!

  靜默中,突然聽到“咯咯--”一陣響動,太監驚呼一聲,透過薄薄的紗簾,之間龍椅右後面的太后噴出一口鮮血,翻倒在地!

  血魅用生命換來的那枚葉片上,用指甲深深地劃著名一個--“敏”字!

  [正文:第七十章 重新開始]

  依然寧靜的清梧宮,雲秋塵攥著朔昀的手,哽咽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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