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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難堪

  謝臨緊緊衣衫,隨著追月的顛簸不斷皺眉,他終究也騎馬跟來,又擔憂追不上兩人,只能橫著心頻頻拍馬催促。隔著幾樹飄落的杏花,他也看見那十數個舉著火把的影子了。

  沒看見陸有矜,倒直接追上山匪?謝臨一時間手足無措,忙藏匿在杏花林里暗自打量。

  驀地,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眼前閃過,謝臨險些驚呼脫口而出,隨即呼吸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他喘著氣,緊緊握住追月的韁繩。

  不能追,不能過去,臉都還沒看清呢,那些人可是山匪……

  也許是誘餌?也許是……

  來不及了,杏花紛紛揚揚地落下,身後如覆上一層粉白色的大雪。他們打馬而去,那身影混在漸行漸遠的盡頭,終於辨認不清。而他們的馬蹄這般快,快過所有的解釋和游移。他就要和那個模糊的影子再次失散了。

  “表哥,表哥!”謝臨難擋胸中要炸開的焦灼,在馬背上揚聲高喊,他的聲音在深夜裡顯得空曠又清晰。

  顧同歸猛然回頭,他呆滯地看向朝自己狂奔而來的少年,一動不動……

  陸有矜心底一驚,搭在弦上的箭緩緩垂下,抽出佩刀走出林子。

  “表哥!”謝臨跳下馬,恍若無人般徑直去扯顧同歸的衣袖,杏花悄然無聲地飄落,夜空中的星星在很遠的地方閃閃爍爍,顧同歸還是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著謝臨。

  是阿臨麼?顧同歸有些茫然,多少次在夢裡聽到有人叫他表哥,他驚喜地坐起,卻茫然四顧再也尋不到的聲音,竟然還能有再聽到的一天?

  顧同歸從馬背上踉蹌下來,對白遠道:“你們先稍等,我和他說兩句話。”

  白遠眯著眼睛,打量了謝臨一眼,已猜出他身份。又把目光在顧同歸身上停留片刻,奇怪的是這群兇悍得亡命之徒對顧同歸很順從,聽了這句話,都打馬一旁,沒人說什麼。

  顧同歸走上前,摸摸謝臨的臉頰,聲音沙啞:“阿臨,表哥真沒想到還能再見你。”

  真奇怪,顧同歸的手變得粗糙而厚實,劃在謝臨的臉上有種澀然的疼。但是這雙手獨有的親近和溫暖,隔了漫長的時光和風雨,依然沒有絲毫改變。

  那些眼淚和委屈,謝臨如今一句也不想提。他握住顧同歸的手靜默良久,才道:“表哥,這些人是……”

  “山匪。”顧同歸長話短說:“和你分開後,我被他們捉到匪窩了。”

  “匪窩?”謝臨愣愣地看著顧同歸——在從前,他們連彼此換個衣裳都知道,可如今,他們卻在對方毫不知情的時候獨自面對了這麼多巨變:“那……那你怎麼辦?”

  “能怎麼辦?”顧同歸揉揉謝臨的腦袋,自嘲一笑:“和他們混吧,這年頭生死由天,誰還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其實,是聽到你的死訊才妥協的,想在山匪里尋找機會,攪動這京城的風雲,現在看到你安好,那些心思都如浮雲般飄散了。

  謝臨驚詫地望著顧同歸,和他們一起混著劫道麼?謝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同歸也看出了謝臨的疑惑,便補充道:“他們也不是一無是處,講義氣,也豪爽。表哥在那裡,也算是……算是一方安穩之地,再說我還能規勸他們少做惡事,別說我了——你怎麼在這兒?”

  匪窩裡怎麼可能有好日子呢,不說之前的屈辱,只錢財來源便讓顧同歸飽受折磨。顧同歸從前常說要讓謝臨懂得世事艱難,但一到真刀真槍的時候,他就心疼,忍不住去編造一個謊言,好讓阿臨永不知世上的苦難。

  顧同歸的話,謝臨深信不疑——他雖經歷了慘痛,但隨即便得到陸有矜和深柳堂的呵護疼惜,對於世間兇險,他依舊懵懂:“怪不得表哥要和這些人在一起,原是想讓他們走正路呢。”

  顧同歸只是苦笑。

  謝臨又點頭道:“他們都聽表哥你的話,是不是因為敬佩表哥的為人?”

  他們聽我的話可不是因為這個,顧同歸暗自苦笑一聲,伸手捏了下謝臨肩膀道:“你怎麼在這兒了?回宮之後什麼情形?打探消息的人為何說你得了急病……”

  “回宮……”謝臨登時又回想起那一片狼藉和屈辱,搖搖頭已經現身的陸有矜扯過來:“我如今住在他家。”眼下是頂珍貴的時間,謝臨最想講的便是陸有矜:“他是個好心人,表哥!他在郊區建了深柳堂,裡面有好些病人,都是他自己出錢治!當時舅舅給他撥銀子就好了!”

  謝臨激動地語無倫次,生怕漏了陸有矜的半點好處。顧同歸只是沉吟不語,聽到最後才面色一變——看來這人對謝臨的身世很清楚了。

  陸有矜本是抱著殺伐決斷的心思一路追兇,沒曾想卻成了認親現場!在謝臨說話的當兒,陸有矜也靜靜地凝視顧同歸——這個本該登上皇位的少年此時穿著一件麻木的舊長衫,這衣裳的長度顯然和他的身量不相符。這衫子外頭又套了個絲綢的罩衫,非書非商,不倫不類。陸有矜懷疑這衣裳是從兩個人身上搶來的。

  可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依然貴重——自顧自地,不需要衣裳,也不需要臣服。陸有矜對顧同歸有本能的敬畏——他的父親效忠的始終是顧氏。他年少時幻想統一疆域的聖主也是顧氏。是他親自參與的那場宮變,背叛了年少時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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