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換言之,蕭王這個做法,等若是昭告整個青州:

  他就是要明目張胆地反,而駱紅眉會成為他手下大將。

  蕭王貴為皇親,在某些手段上卻和山匪出奇地一致,都是交了投名狀再入伙。

  ----

  顏桐正失神間,一個侍女已經替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物,另一個侍女則推了一面鏡子到他面前,仔細地為他綰起頭髮。

  他下意識地看向鏡中的自己。

  蕭王為他準備的那身錦衣是深藍的底色,肩頭袖口等處用黑線繡著梅花祥雲的紋飾,做工精細,不顯山不露水的貴氣,很符合蕭王的一貫品味。

  鏡中人腰身修束身姿挺拔,也不辱沒了這身行頭。

  這並非游擊將軍的官服,不知怎麼,顏桐卻沒來由地想到——他要是真想把這身衣服脫下來,大概得鮮血淋漓地連著扯下他自己一層皮。

  蕭王有備而來,一步一步把他逼上了唯一的那條路。

  可惜,這個“唯一”只是蕭王自己的想法,他和方輕詞對此持不同意見。

  顏桐借著侍女替他梳頭的時間調整了一下情緒,確認自己看不出什麼異常之後,趁侍女不備,暗中往袖底藏了一根削尖的筷子。

  ——他睡醒之後,在枕頭底下發現了這東西,想必是方輕詞特地留的。

  駱紅眉能從邊境到青州、從邊軍將領到山賊頭目地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死,歸根結底賴以依仗的還是這身武功,卻也因此養出來了點兒毛病:手邊總得有件傢伙才能安心。

  他一開始被方輕詞撿回去的時候,滿身是傷還要爬起來把刀抱到枕頭底下。

  方輕詞大概就是那時候看出來他這個毛病的。

  真是聰明得不像話。

  於是顏桐在隨著蕭王赴宴的途中,一路上都在摩挲袖底這根削尖的筷子,摩挲出了一種仿佛僧侶轉動佛珠的儀式感來——至於具體是因為他的習慣,還是因為這筷子是方輕詞留給他的,他自己也說不好。

  席間,他就坐在蕭王身側,原本屬於武秉宗的位置。

  蕭王這次出京雖然有幾分貶黜的意思在裡面,青州卻不敢懈怠,有頭有臉的官員基本都到了。顏桐甚至還認出了方楨,那個被他在轎子上釘了一個人頭的青州司馬——方楨身為淮黨成員,在這種場合下自然是裝作沒看見他。

  何況方楨大概也不想見他。

  因為方輕詞的關係,顏桐的注意力也不好總放在方家人身上。他正準備再給自己找點別的事兒,蕭王卻仿佛突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神色溫和,向著方楨說道:

  “方司馬,令侄的醫術,本王倒是很欣賞。”

  方楨行禮,回稟道:“那是他的福分。”

  他語意恭謹,神色卻頗為警惕。

  蕭王輕笑一聲,目光有意無意地從顏桐身上掃過,“如今輕詞先生住在本王府上,應該算是本王的福氣才對。”

  然後他在方楨開口之前又道:

  “……不過輕詞先生也是通達明徹之人,方先生,你以為呢?”

  ----

  所謂通達明徹,意思自然是——方輕詞棄暗投明,拋棄祖傳的淮黨身份,轉投了他蕭王麾下。

  能坐在這兒的,都是官場上摸爬滾打的人精(駱紅眉除外),怎麼會聽不出來蕭王的意思。

  如果連方輕詞都跑到了蕭王手下,那方家如何?青州淮黨又如何?

  暗流涌動。

  顏桐覺得,自己大概是最後一個意識到蕭王說了什麼的人。

  他原以為蕭王扣下方輕詞只是為了挾制自己,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一著棋在。而他從張先生那兒學到的那點權術,放在這些人面前,連看都不夠看的。

  他對自己計劃的信心立刻就少了一半。

  因為蕭王用方輕詞針對青州淮黨,顏桐在兩次向方楨遞出暗號無果之後,放棄了這樣的嘗試——他和方輕詞遇到蕭王實在是太過突然,而方家還不知道他們的計劃,由方輕詞的緣故,對他態度不怎麼好,也是正常。

  深夜,席散,蕭王、顏桐與眾侍衛隨從回府。

  ——方輕詞那三十六個時辰里的第一天,便這麼過去了。

  第二日,蕭王則一直在城外的莊園中。不斷有青州官員進進出出來來去去,大多數只是來拜見一下蕭王,少數則有幸與蕭王多說了幾句話。

  其間,顏桐一直站在蕭王身邊。

  他聽著蕭王與青州遼黨官員安排一應事宜,只是不提自己的真正目的;也聽到蕭王拐彎抹角地暗示那些搖擺不定的,甚至沒放棄拉攏幾個淮黨官員。

  顏桐每多聽一句,就知道自己在這件事裡卷得更深了一步,全身而退的機會也越來越小。

  而整個青州也將知道,他是蕭王親自提拔的心腹。

  直到傍晚,蕭王優雅而舒展地坐在竹椅上,滿樓的夕陽中對他說道:

  “駱將軍,我剩下有件事給你。”

  顏桐接道:“兩遼。”

  “正是,”蕭王輕輕地笑了一笑,“駱將軍從這裡趕去兩遼需要多久?”

  “一天多。”

  蕭王深深地看著他:“回來呢?”

  顏桐知道蕭王這是在問他把兩遼的兵馬帶入青州需要多久,於是直接道:“如果只是幾千人的精銳的話,最遲兩天能到;如果要撤回全部邊軍,可能至少得十天往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