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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一件墨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墨色的錦緞上滾了一圈銀綠色繡線花紋。

  大氅在風中飄搖如同情人溫柔的伸出手。

  原本正昏迷不醒的蒼漣突然睜開雙眸,慘白的注視著那件衣袍,渾身劇烈顫抖。

  “殺了那隻公雞,我就將它還給你。”

  蒼漣雙眸盛滿痛楚,看向青瀛。

  青瀛,“……”

  青瀛忍了忍,沒忍住,忿忿道,“看我做什麼,老子他娘的是重明鳥!”他扭頭破口大罵起來,剛跳腳喊出來,一隻枯敗慘白的手徑直插入他的胸口。

  “蒼漣,你當真要這麼做嗎!”寒舟急道,“他不會給你的,放手!”

  符鄴得意的笑出來,“將那隻雞帶過來。”

  青瀛瞪大鳥眼,臉色煞白,喃喃道,“你……你……”

  “你真的會將他的遺物還給我嗎?”蒼漣問。

  符鄴露出獰笑,“本神君說到做到。”

  蒼涼閉了閉眼,點頭,從身上抽出一道符,這是他臨走之前雲隙交給他的。蒼漣扭頭問道,“雲隙,你會恨我嗎?”

  雲隙眼底布滿猩紅,看著蒼漣手中的符化成青煙消散,他喉結滾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什麼,失魂落魄的搖頭。

  被蒼漣抓住的青瀛驚慌失措撲騰起來,見雲隙這般態度,立刻又驚又怒道,“我會,我會啊!!!你殺了我,我會恨你的!你問他有個屁用啊啊啊——”

  青西海的天空漆黑如墨,陰風滾滾。

  蒼漣抓著青瀛當著雲隙等妖的面飛向半空,青瀛火紅的羽翼在天昏地暗中無比刺眼。

  “雲隙!救他!”寒舟握緊拳頭,望著那抹紅羽離自己越來越遠。

  青西海的大風將濃濃黑靄吹開,露出成千上萬的獰寒的陰兵大軍,蒼漣的眼睛在他們身上滑過,最後落在符鄴手中那件殘破不堪的袍子上。

  “哈哈哈哈哈,我說過,遲早會讓你與佛羅鬼見面。”符鄴的身前伸出幾道濃濃陰冷至極的瘴氣纏上青瀛的羽翼。

  蒼漣從符鄴手中接過那身衣袍,一大滴眼淚落在上面,他深深低著頭,看不清模樣,“是嗎。”

  話音輕輕落下,揚手扔掉衣袍,銀綠色的髮絲化成無數慘白的手指,頓時將符鄴死死纏了進去。

  “雲隙!!!”

  “自投死路!”

  噗——

  無數瘴氣瞬間穿透蒼漣的鬼魄,與此同時一隻樸素細窄的劍從他的身體刺向符鄴的胸口,剎那之間方圓百里銀光炸裂,劃開沉沉黑幕,刀光劍影錚的一響。

  銀綠色的髮絲慢慢消失在霧靄之中,露出雲隙冷靜冰涼的眼。

  瘴氣纏縛之中空空蕩蕩,只有陰風颳起那件殘破的黑袍,慢慢的,飄揚著與一段銀綠色髮絲墜入茫茫青西海。

  萬丈之下方寸岸上的青瀛推開牧單,笑嘻嘻的朝灰黑的濃霧中揮了揮手。

  符鄴吐出一口黑血,仰頭大笑,“是我小看了你們,哈哈哈哈哈哈哈。”

  雲隙一寸一寸將劍刺進去。

  成千上萬的陰軍泛著猙獰貪婪的凶光嘶吼著與天兵廝殺開來,浩浩蕩蕩腥惡瘋狂。

  符鄴望著雲隙,張口突然喚道,“小隙兒。”

  雲隙手腕一顫,茫然抬頭。

  “小隙兒長本事了,都敢對師父動手了。”符鄴的臉上突然生出崇虛的模樣,還是那般不著調笑嘻嘻樣子,朝雲隙說,“小隙兒再不住手為師便要生氣了。”

  “……師父?”雲隙聲音發顫。

  “雲隙不要相信他!!!”將雲隙緊緊圍住的陰兵大軍外,牧單心急如焚,大聲喊,“他是符鄴,雲隙動手!”

  “我是崇虛,符鄴吞噬了為師和釋尊,你若是殺了他,為師便也徹底消失了。為師怎能讓你像剛剛哭的那般傷心。”

  雲隙眼角滾出一滴眼淚,渾身顫抖,怔怔望著那張臉,心如刀絞。

  符鄴笑著伸出手,絲絲縷縷的瘴氣不斷纏上雲隙的全身,濃濃黑霧遮來,慢慢掩住雲隙的衣袍角,接著如利爪般爬上他的腰,肩膀……

  “雲隙!”天邊轟鳴一聲,雷雨兜頭澆灌下來,雨聲似千軍萬馬踐踏而來。

  大雨漂泊,劍影如鬼魅在昏天暗地中泛著凌凌寒光,牧單抬鞭朝符鄴身後抽去,在他回手攻擊時迎著惡咒襲來。

  牧單悶聲一哼,咽下喉中的腥味,抓住雲隙的手臂,將他一路帶出陰兵的包圍,身後的方尺寒帶著二十多位天兵抱劍替二妖截下符鄴。

  “撤退!”牧單大喊。

  雷聲轟鳴,青西海的灰白的天空撕開無數道裂口,海水翻滾,陰兵大軍越來越多,大戰來的猝不及防,一而再再而三錯過殺掉符鄴的機會,此時再留下去已是枉費體力。

  牧單一聲令下,方尺寒帶領天兵邊撤邊殺,擋下數萬陰兵大軍的撲殺,一路從青西海中退離開來。

  等他們離開青西海,才發現三十三重天被陰冷夾雜著咒怨之氣的瘴氣遮蓋,擋住日月星輝,天地之間一片混混吞吞莽莽漠漠,猶如初開之際,悉數昏暗。

  青瀛捂著傷口說,“沒想到符鄴除了丑些臭些傻些蠢些沒見識些,還是有點本事。”

  寒舟淡淡注視著他。

  青瀛朝他眨眼。

  寒舟別過頭,瘦削的臉上有幾分泛紅。

  這鳥看起來咋咋呼呼,倒是格外開朗的很,再險惡的時候落在他嘴裡都好似雲淡風輕一抹……鳥毛。

  青瀛用翅膀尖上柔軟的細羽戳他,“別發呆了,那隻丑鬼要追上來了!”

  寒舟,“……”

  “先回擇將山。”牧單低頭看了眼渾渾噩噩的雲隙,將蝸打橫抱起,帶兵一路撤退到了擇將山。

  凡界一派山雨欲來之景,濃濃的雲霧遮擋日光,飛沙走石,糙木枯萎,陰風嚎啕,戚戚哀哀,街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躲在房中瑟瑟發抖。

  丞相站在太學廟前,張望遠處傾了墨似的天幕。

  “大人還會再上天嗎?”下人裹緊身上的衣袍,望著迎風而站,衣袖翻滾的丞相。

  丞相瞥他一眼,從懷中摸了摸。

  下人期待的望著他的法器。

  丞相摸出油餅的一角塞進嘴裡,“上天做什麼,和太陽肩並肩嗎。”

  下人更加期待,“可以嗎?”

  丞相,“……”

  那必須不可以。

  丞相鬍鬚一翹一翹,望著方圓百里內重重壓在天幕的黑霧,吃完手中的餅,說,“去下令,連夜著急國內法師道士聚集王城。”

  “您這是……”

  “驅鬼。”

  擇將山中,方尺寒將天兵數目清點一番,去向雲隙回報,剛走到營帳邊就被不遠處的青瀛招手攔下了。

  營帳中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雲隙眼睛發紅,快速道,“你早就知道竹筐精就是師父!”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啞的不成樣子。

  “我只是猜測,並不確定,乖別哭了。”牧單去抱他,被雲隙側身躲過。

  雲隙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師父和釋尊出事了,是符鄴乾的,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怎麼能不告訴他,就這樣讓他眼睜睜看著師父倒在他懷裡,就這樣從此消失,就這樣再也不會叫著他的名字笑著和他說話了。

  他下不去手,根本下不去手殺了那樣的符鄴。

  雲隙唇瓣顫抖,眼底猩紅,他怔怔望著牧單,猝然流淚,靠著桌角滑坐在地上抱著自己,以手掩面,指尖顫抖。

  他慢慢說著,每說一個字,心口便仿佛淌出一滴血,“單~兒~,我~好~想~他~”

  牧單心疼的蹲下將他抱住。

  雲隙推開他,“出去,讓我自己待會兒。”

  “不出。”牧單按住他的腦袋,在他額頭深深一吻,“我陪著你。”

  雲隙抽了抽鼻子,眸中露出些哀求。

  牧單心裡一抽,用拇指抹掉他的眼淚,“好。”

  他起身走到營帳邊,扭頭望著瘦小的一團,強壓下將他抱進懷裡的衝動,目光在雲隙腕上的墨海玉珠輕輕掃過。

  見牧單出來,方尺寒問了雲隙的情況,將天君的旨意傳達給牧單。

  凡界惡鬼大出,天君已派出四千天兵下凡捕捉惡鬼,另派兩千給牧單要求他們封鎖青西海,將陰兵大軍徹底圍困在此,同時令四將神獸助其一臂,救出妖族,斬殺符鄴,渡過逆修羅日。

  “方將軍下去安排吧。”

  方尺寒接令離開,看了眼藏在角落的青瀛。

  青瀛走出來,同牧單一起蹲在地上,“我進去安慰小隙兒。”

  牧單攔住他,低聲道,“我上次交給你的符咒可還在?”

  “在的,不必擔心。”

  聽他肯定回答,牧單點點頭,蹲在營帳都東側鮮有人來的一片平地上,平地外攘著浩渺的雲海,絲絲縷縷的黑煙一點點試圖滲透進來。

  “你在做什麼?”

  牧單剛欲張口,眉頭立刻擰了起來,捂住胸口壓抑著咳嗽,咽下喉嚨腥血。

  “你受傷……”,牧單噓了一聲,打斷青瀛的話,拎過袖子捂唇悶悶咳了幾聲,“無礙。”他攤開手,修長的手指撫過一片土地,指尖泛著淡淡青色漣漪。

  青瀛鼻尖嗅到一股清淺的酒香味,驚訝的望著牧單手下綻放的大片大片碧青色小花,花朵似燭燈盞,柳葉似的五片細長葉兒含著一捧淨白的花蕊。

  花盞迎風輕輕擺動,從裡面盪出一層層酒香似的雨露。

  牧單臉色有些發白,“這是千碧醉。”

  青瀛疑惑。

  牧單揮袖將青色小花隱於薄霧之中,轉過頭凝視青瀛,“若用上貪生咒,將這片花也交給雲隙。”

  青瀛看著他。

  牧單勾唇淡笑,眸中似一灘靜謐的清泉。

  第100章 尋著有賞嗎

  排兵布陣是個牽扯到性命的講究活, 符鄴強行將時辰逆轉促使逆修羅日到來便是想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青瀛聽了一會兒牧單同方尺寒的布陣之法, 就有些睏倦, 哈欠連天,這種謀劃的活果然不適合他干, 光是聽一句便要困的去找周公了。

  “我七千天兵天將還打不過符鄴那娘的?”青瀛嘟囔一句。

  方尺寒沒回頭, “能, 但天君有令, 要將陰兵大軍封死在青西海中,況且他手中還握著妖族的性命, 若是再像用佛羅鬼遺物威脅蒼漣一般, 拿眾妖的性命來威脅你, 到了那時你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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