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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好景不長。

  四

  除夕的第二日,是新年。

  啞巴和壯漢約定,去村口的廟宇拜拜佛,保佑來年財源滾滾,無病無痛。只是一出門,便撞上院子裡一群手持長刀凶神惡煞的人。

  壯漢見此,連忙將人護在身後。

  「你們終還是來了。」

  他沉下眼色,周身冰冷,跟與啞巴相處時截然不同。

  那群人中間走出來一個眼神桀驁的,手裡的劍隨時準備出鞘,道:

  「少莊主,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緝拿你歸案。」

  啞巴一愕——這個人,是少莊主?什麼少莊主?

  壯漢道:「我說過,父親的死另有隱情,與我無關。」

  那人不聽他解釋,只道:「有關也好,無關也罷,證據說是你,兇手自然就是你。何況......」那人頓了頓,眼中閃過殺氣,「我家主人馬上繼位,他的意思,你應當明白。」

  壯漢眼中澄明,道:「兄長繼位,自然是容不下我。」

  「少莊主明白就好。」

  「想必父親這樁命案,也是他栽贓我的吧?」

  那人似笑非笑著說:「少莊主可莫要胡說,現在明面上的證據指名,你就是兇手。」

  「若我真是兇手,也是管家老爺來緝拿我,與你們何干?」

  二人你來我往,啞巴漸漸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壯漢和他的兄長都在一個什麼莊裡面,同有繼承莊主之位的權利。奈何這壯漢的兄長不僅弒父,還將這罪行栽贓到他頭上。前些天啞巴撿到他時傷痕累累,估計也是拜這位「兄長」所賜。

  啞巴垂首,覺得這些人很可怕——又不是什麼王位,作何要弒親父,殺手足,行不孝不悌之事?

  而且看今天的架勢,估計來者不善。

  「所以,你們今日來,是為殺我?」

  沉默了許久,壯漢發出這聲詰問。

  啞巴心裡咯噔一聲,看了眼他寬厚的背影,心裡莫名地慌亂。腦中閃過一個畫面——他在屋中坐著,外頭有一人浴血奮戰,孤立無援。刀光劍影宛如鬼手,刺進單薄的窗戶紙,徑直穿進他的心臟。

  這好像是夢,一直縈繞他心頭的噩夢。

  「不錯。就看少莊主是準備自我了斷,還是,非要等咱們動手了。」

  「你以為,這些人就能奈何我?」

  「自然不能。故而我特意在劍上,淬了毒。」

  啞巴的頭皮冰涼,從壯漢背後探出頭來,望向那些劍刃,果然隱隱可見綠光。

  「喲?」那人瞧見啞巴,似是驚喜,「少莊主風流倜儻,居然在這麼個小漁村,都能金屋藏嬌。」

  這些人是沖壯漢來的,他怎能又連累啞巴?

  於是他道:「我不認識這人,你們莫要傷及無辜。」

  啞巴急了,他不知為何心裡生了一股執念,即便是死,他也不要讓壯漢獨自面對這烏泱泱的兩百人。

  於是他嗖的從壯漢身後竄出來,兩臂一橫,攔在二人之間。

  「看來,人家倒是認識你啊?」

  那人調笑著問,隨後接到啞巴凌厲的眼刀,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對他道:

  「你身後這人今天得死,你若阻攔,便同他一塊兒死。」

  他以為這話會將啞巴嚇跑,卻沒想,啞巴反而上前一步,大有壯士斷腕的決絕。

  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很是突兀,幾乎被風吹倒的身量與這肅殺的氣氛格格不入。

  但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身影,生生在壯漢心頭烙了一塊印記。

  他今日是九死一生了,在危急關頭,怎能再連累啞巴?這個文弱又溫柔的人,讓他怎麼忍心再連累?

  啞巴是一定得退開的,壯漢貪婪地看著他,權當是最後一眼,這一眼最後落在啞巴的後頸,那一刻,心裡驀然就生出一個辦法——將啞巴敲暈,鎖房間裡,外面的血雨腥風便與他無關了。

  他徐徐走近,靠在啞巴身後,手起,掌落。

  變化都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誰知,啞巴竟跟預料到般,猛然回身,眼神銳利地瞪著他。

  壯漢接到那雙發紅的眸子,陡然沒了底氣,手刀停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你,你......」

  他不知說什麼是好。

  啪!

  下一刻,他被抽得一偏,臉上頓時多了一個掌印——這個弱不禁風溫文爾雅的啞巴,打了他。

  不僅扇了他耳光,隨後,還泄憤一般捶打他的胸口,一拳接著一拳,仿佛要用盡所有的氣力。

  壯漢有一瞬是懵的——他這一記手刀還沒砍下去,這人何來發這麼大的火,就跟以前這樣打過他似的?

  不過,比他更懵的,合該是那群大張旗鼓來殺他的人——這個前一刻還用命護著少莊主的啞巴,怎麼突然反水,自己先打上了?

  「誒,你們究竟耍什麼把戲?」

  啞巴卻沒有停下,只是瘋一樣捶打壯漢,分明動手的是他,卻自己先落下淚來。

  殺手頭子還在喊:「哎!那啞巴!你到底哪邊兒的?要護他不護啊?」

  「有什麼恩怨過會兒再算,爺爺我先來的,這條命,得交代在我手上!」

  「少莊主,你們二人有什麼恩怨我不管,今日咱弟兄們帶的是白刀子,回去時,得是要紅刀子。」

  「喂!那啞巴,你聽我說話沒?你就算有恨也得等我先把人殺了,屍體你拿來幹什麼我都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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