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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門侍郎拿著聖旨就代表皇帝,他發了號令,影衛們暫時收起氣力,翟湮寂轉過頭,看到他,眼中的殺意慢慢隱退了些,但是黃門官低頭抿了抿嘴唇,嘆息一聲,微微不忍地側過臉:“翟將軍,宮中的規矩,臣子見君王,不得佩戴武器。還是把兵器解了再去吧……”

  翟湮寂被這聲翟將軍鎮了一下,他似乎遲疑了一下,這是在叫誰,但是很快,他便想到,皇帝已經下了旨,他再不是元都的皇后,如今的他不過是一個臣子,他們不再是夫妻,他也不再是唯一可御前帶刀的人。

  他低下頭,從側腰抽出佩劍,桄榔地一聲扔在地上,夏涌銘跟著往前走了幾步,叫了聲:“湮寂”他也充耳不聞,影衛們見他扔了兵器,才給他打開了一條路,他抬起頭,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表情,一步一步朝皇帝走過去。

  他一直走上了金鑾殿,走到了皇帝旁邊,他如今是臣子,這樣的行為是大不敬,但是誰又敢多說一個字,翟湮寂一雙赤目死死看著戚沐傾,手中還攥著他從黃門官那裡奪過來的聖旨,他一字一頓地說:“聽聞陛下,要休臣?”

  戚沐傾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他的手攥的緊緊的,將涌到喉嚨的哽咽全都咽下去之後,努力冷漠地說:“翟少卿,南烈一戰辛苦了,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少卿還是先回相府好好養傷吧。”

  翟湮寂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抓戚沐傾的衣領,李鈺昌最為猖狂之時也從不敢如此對待皇帝,眾臣大氣都不敢出,黃門官也踟躕地看著皇帝的眼色不知該不該上前,丞相在下面怒吼了一聲:“翟湮寂!”皇后也置若罔聞。

  他如此大不敬,自然引得影衛唰唰地從四周圍過來,影衛們護主心切,一個無影手就將翟湮寂掀翻在地。他原本就受了重傷,又日夜兼程,此刻心口像是被挖開一塊呼呼漏風,根本無暇應付影衛們的攻擊,很快就被幾個影衛拿下痛打。

  戚沐傾看著他,那句住手!在舌頭尖里徘徊許久,終是又咽了下去,他低下頭,濃密的睫毛遮住已經泛紅的眼圈,他伸手掐住自己藏在衣袖中的傷口,用劇痛讓自己極力清醒:“翟少卿,你大勝而歸也算是功過相抵,孤不與你計較這次殿前失態。回去吧。”

  翟湮寂身心俱疲,根本無心應戰,很快就被影衛摔在地上,傷口重新被崩開,血很快就染紅了衣物,但是他似乎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他茫然地抬起頭,看著皇帝冷漠轉過去的臉,嘴唇抖動了幾下:“為什麼?”

  是我不能照顧好你了嗎?

  是我身上帶著殺過人的戾氣了嗎?

  是我不能生孩子嗎?

  到底是為什麼?

  我為你出生入死,對你日夜思念,終於相見,換來的是一紙休書和一句翟少卿。

  翟湮寂的眼圈迅速紅了,他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對著皇帝嘶吼:“為什麼?”

  群臣都被這場景震撼,他們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今天一早皇帝終於結束閉關,冷著臉把人都叫來,一句話也不說,仿佛皇后他們不是戰勝而是大敗而歸,大家還沒來得及猜測緣由,皇帝竟然突然就下了這麼一道聖旨,翟湮寂什麼錯都沒有犯,甚至還平定了南烈之亂,怎麼就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給休了?皇帝之前還拒絕娶皇妃難道不是為了皇后嗎?怎麼這會兒皇帝竟然背信棄義,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說最初就是為了讓皇后替他征戰殺敵嗎?

  翟慕白也覺出不可思議,他看著在地上攥著聖旨痛苦地手指發白的兒子,他一瞬間恍惚了,手指也跟著變得冰涼。猶如看到當年被先帝封為將軍的自己,茫然地看著先帝冷漠的臉,那是他此生都不敢觸及的噩夢,卻如同輪迴一般發生在翟湮寂身上,幾位朝中元老看到丞相的反應,自然也想到先皇選後大典上的一幕,感慨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早朝上難得有如此安靜的氛圍,仿佛空氣都被凍結,戚沐傾深吸一口氣,將衝到嗓子眼的血腥狠狠咽下去,轉頭嚷道:“翟湮寂,你說為什麼?戚永琛跟南烈是一頭的,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去南烈見他?你又是為什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了他?你跟他是不是有私情?”

  這一盆髒水潑的猝不及防,任誰都覺得皇帝簡直是找茬,皇后若是真跟琛王有私情,怎麼會還回到元都來找皇帝,眾人瞠目結舌,看皇后的下場未免兔死狐悲,翟湮寂早就知道皇帝忌憚戚永琛跟他的少年情誼,早早向他坦白自己的心跡,誰知他如今又翻出舊帳,還當眾侮辱於他,將他一片痴情踐踏至此,皇后心口一陣抽搐,幾乎想上前跟他拼命。

  皇帝手指都在哆嗦,他從未對翟湮寂吼過,甚至沒有在朝堂上對大臣們吼過,但是現在不吼他就會哭出聲音,不說這些混帳的話,他就要克制不住自己衝上去把翟湮寂抱在懷裡。

  他不敢看他的傷口,不敢看他的表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仿佛只有這聲怒吼才能宣洩他內心的苦楚,他看著群臣面面相覷的臉,揮手怒罵:“都滾下去!今天不上朝了!”

  黃大年站在旁邊木楞地看著他,似乎這個皇帝是被人掉包的,皇帝吼完他才反應過來,心中長嘆一聲地嚷了聲:“退朝。”

  眾官員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地從金鑾殿走出去,大家出了城門都不敢抬頭,心中都為皇后的下場覺得悲涼,本以為,皇帝把李珏昌一脈斷了根就算太平了,想不到他不過是藉由著丞相之手打壓了別人,又利用皇后解決了南烈之戰,如今剛剛太平就迫不及待卸磨殺驢,當真是帝王心,最冷漠,深不可測。

  不出一刻,眾大臣便遣散了,翟湮寂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看著皇帝,許久才低聲說:“臣沒有……陛下相信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哽咽了一聲,當真以為皇帝是因為這些誤會了他,怒急一刻,又變得惶恐起來,顛三倒四地解釋其中緣由:“我若是知道他背叛了元都,一定不會帶人去攻打南烈,我沒有保護好元都的將士,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戚沐傾轉過身,背對著皇后的臉已經被眼淚糊住,他狠狠咬緊牙關,不讓嗚咽聲流淌出來,發出來的聲音倒是咬牙切齒:“你沒有?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會放走他?”

  翟湮寂茫然地咬住嘴唇說:“是臣一時魯莽,他當時用刀抵著自己的脖子,我一時心軟……他……他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我……臣下不去手……但是……但是臣沒有想放了他,只想把他帶回來……是有人把他劫走了……你相信我……”

  群臣走光了,夏涌銘卻還在,他從聽完聖旨就開始目瞪口呆,現在簡直想衝上殿去把皇帝的臉皮掀開看看是不是別人假扮的,之前他對皇后的喜愛之情,自己都是親眼看著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難道就為了個戚永琛?那也不是皇后的錯啊,那是皇帝的弟弟,誰敢亂殺啊?再者說,這件事當時並沒有多少人看見,皇帝怎麼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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