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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對他而言是太麻煩太複雜太難以理解的外星生物。

  不管是那個跟情夫跑了的肖夫

  人,還是離他而去的凌姨,還是家裡那三個性格全然不同但一樣弄得他頭大如斗的小丫頭片子。

  這些女人就已經夠嗆了,他的人生里不想再有新的女性角色進駐了。

  真的再娶一個進家門,先別說家裡頭四個女人不知道能唱出幾台戲,光是繼母和叛逆期少女之間的關係他就搞不定。

  所以他並沒有想過要續弦。

  但容六這樣的態度,令他當即就被激怒了。

  他活到這歲數,有幾個人敢對著他用“你不准”這樣的字眼?

  這讓他覺得隱隱窺見了容六平日溫順外表之下的尖爪利牙。

  肖騰冷冷地:“你又算是我什麼人?”

  青年安靜了。

  兩人在沉默中對視,青年突然微笑道:“我是一個,對你而言,非常有用的人。”

  “……”

  “這我沒說錯吧。”

  窗外霞光褪去,天色漸暗,未開燈的辦公室內顯得有些陰沉。

  肖騰推開座椅,站起身來,取下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這個飯局我得去,張老安排的。”

  他不會為小事而得罪那些不該得罪的人。

  車窗外華燈初上,霓虹閃爍,這城市的夜景在流光溢彩地迅速後退。

  在車內肖騰又走了會兒神。

  當然了,容六能帶給他的,其實比張老先生要來得多。

  但他敢賭容六並不會因為這個就和他鬧翻。

  這只是一個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這一頓晚飯吃得甚是潦糙,著名米其林餐廳的口味有時候也不是那麼討人喜歡。

  肖騰

  沒記住這位名媛的樣貌,甚至名字,她可能是叫OO吧,或者XX,按理應該是挺美麗的。

  也沒注意席間交談了些什麼話題,他不健談,對方內斂,盡了禮數就是了,反正一個紳士和淑女的聚會,大致就那樣了。

  想必自己這樣的並不可能贏得對方歡心,他也沒任何多餘的想法。

  只是他本來應該做到全神貫注的。人際交往中,專心是很重要的品質。若要表現得心不在焉,給對方留下惡感,那他何必來這一趟?

  但他有點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維,甚至無法集中於眼前的這頓飯。

  這難道又是之前住院留下的後遺症?

  其實有時候,他都不是很確定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晚餐結束,肖騰利索地結了帳,表示有急事而無法送女士回家的歉意,對方表示無妨,自己有車有司機。肖騰也再不客套,立刻就上車叫司機驅車回程了。

  容六並不在家,他的臥室里也空蕩蕩的,窗戶忘了關,夜風湧入,把窗簾吹得獵獵作響。

  肖騰站了一會兒,轉身大步下樓,問家裡人:“容六呢?”

  肖紫仰起小腦袋:“不知道呢,容六叔叔沒回來。”

  肖騰自己開車出門,憑直覺在城裡找了一圈,最後他去了馬場。

  入夜了,風吹在身上有些寒意,馬場沒有比賽,這個時間便十分冷清,除了工作人員之外,活物基本也只有馬匹了。糙地上的燈亮著,他看見青年蕭然的身影。

  這是一種陌生的,微妙的感受。

  並不是驚慌,他從來沒有慌張過,現在也不會。

  即使在見到容六之前,他都還是有自信,容六並不會真的離開。

  只是這有點像肖璞小時候,有一次一家人出去露營,結果他和前妻吵起來,大發雷霆,各自開車走了,把肖璞忘在原地。等發現的時候他驅車回頭去找她,她就在那裡,小小地,獨自坐著。

  肖騰在他背後說:“你這是鬧離家出走嗎?”

  青年頭也不回:“我只是來看看GLORY。”

  馬從鼻孔里急促噴著氣,略微暴躁地從容六手上吃著胡蘿蔔,身上濕漉漉的,看來容六又跟它較勁過了。

  肖騰說:“回去吧。”

  青年轉過頭來,看著他。

  “你太貪心了,肖騰。”

  “……”

  “你是不是想兩手都不落空?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對吧?”

  “……”

  肖騰沒開口,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陣,青年又笑道:“不過,你是對的。我的確沒辦法因為這樣就離開你。”

  “……”

  肖騰沉默了一會兒,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肩上。

  容六也出了一身汗,在夜風裡,他的脖頸觸感冰涼。

  肖騰說:“這裡風大,換個地方說話。”

  容六沒動,道:“你說的沒錯,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拿你並沒有辦法。”

  “……”

  容六笑道:“因為我從一開始就輸了啊。”

  一場感情里,先動心的那個,就是弱者,就是輸家。

  “我想過

  很多次,你來找我的時候,我要怎麼擺姿態,要用多少種辦法來為難你。”

  “……”

  “然而一看見你,我就原諒你了。”

  “……”

  “你說,這樣我如何能贏呢?”

  “……”

  青年喃喃道:“這樣又有什麼意思。”

  他看著青年的眼睛,那烏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像。

  肖騰說:“我們回去吧。你這樣要生病的。”

  回去路上,容六就已經開始咳嗽了,噴嚏打得停不下來,鼻涕一把接一把的,把車載的紙巾都給用光了,肖騰十分無奈。

  看他那陣勢,未到家肖騰就已先吩咐人去請蘇老醫生了。老醫生連夜趕來,正遇上他帶著容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進家門。問明來龍去脈以後,看起來溫文儒雅的和善老頭這回劈頭蓋臉把他們倆都罵了一頓。

  “這就是作的,多大人了,知道自己身體是個什麼情況,還這麼任性!你若是不想好好活,又何必浪費我力氣?”

  肖騰連帶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沒說什麼,只能一邊挨罵一邊賠不是。罵到第三遍的時候,總算把藥方開出來了。

  充滿耐心地挨完罵,然後又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以肖騰的脾氣,能做到這份上,沒當場發作起來,簡直是逆天奇蹟,於是一家人都用看見鬼上身的眼神瞧著他。

  回去對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始作俑者,肖騰只有鏗鏘有力的兩個字:“吃藥。”

  容六咳了一陣,喝下一海碗

  惡意滿滿的藥湯,又縮回被窩裡。躺了一會兒,他突然說:“以後你還去相親嗎?”

  肖騰:“……”

  “其實為什麼要去呢,我不覺得你能遇到合適的女人啊。”

  “……”這話說的。

  “我都想不出來你會喜歡什麼類型的,也想不出來什麼類型的會喜歡你。”

  肖騰無言以為:“……”

  “想要人陪著的話,不如選我嘍,”容六說,“她們能做到的,我也一樣可以。”

  “……”在某個方面,壓根不是那麼一回事好吧!

  “她們所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

  肖騰看著他。

  容六不閃不避地迎著他的眼光,笑道:“至少在我還有用的時候,別去相親。”

  “……”

  “不然我可是不會留在這裡了哦。”

  兩人對視著。長久的沉默里,肖騰終於想說點什麼,而容六突然打了個噴嚏,而後一大串鼻涕淌下來。

  “……”

  青年說:“不好意思。”

  “……”肖騰拿手帕給他擦了鼻子,“身體不好,就別亂吹風。”

  屋裡復又安靜下來,容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

  肖騰面無表情道:“還是要聽故事才能睡嗎。”

  容六笑了:“對哦。”

  肖騰找來了本肖紫以前用過的的童話繪本,麻木地開始翻頁。

  容六半坐半躺在他旁邊,聽他念那要命的童話。

  這回是個人魚公主的故事。

  肖騰乾巴巴地念道:“她想,原來就是這樣——每一步,都象是走在鋼刀上——通往愛情的每一步都是走在鋼刀上。然而她這樣走路的樣子真美,像舞蹈……鋼刀上的舞蹈……”

  他感覺到青年漸漸靠在他肩上,慢慢發出沉穩的鼻息,皮膚上是種屬於病人的熱度。

  “她聽見她的心在碎,象玻璃一樣碎成了無數細小的鋒厲的裂片,射進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繪本念完了。肖騰讓他慢慢躺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青年額上有些細密的汗珠,他一點點地,用拇指替他拭去了。

  第九章

  容六這回休息了好幾天,病都沒好透。燒是退了,但他依舊有著輕微不斷的咳嗽,飲食不思,精神不振。

  肖騰難免有點擔心這狀況,但容六笑說:“沒事,就是我底子弱,沒別的。”

  那日的事情,容六沒再提起,他還是笑嘻嘻的,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之前的爭端已若浮雲,在他心中煙消霧散似的。

  但肖騰知道並非如此。那即便不再是陰雲,也縮成了一根刺。

  因為容六顯然沒有那麼聒噪了,時不時還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肖騰臨要出門上班了,見容六不知什麼時候已下了樓,正百無聊賴地在大廳沙發里坐著看報紙,便走過去,問他:“在家呆著會悶嗎?”

  “還好啊。”容六笑眯眯的。

  他對他還是表現得笑臉相迎,溫柔友好。

  肖騰也不知要如何表達關心,半晌又道:“想出去走走的話跟我說。”

  他可以百忙之中撥冗陪他去散個步什麼的。

  容六笑道:“我都這麼大人了,可以自己來。”

  “哦。”

  肖騰突然意識到,雖然他似乎一直是那個穩操勝券的人,但真正掌握他們之間對話節奏的,其實是容六。

  容六有心的時候,再無趣的話題,哪怕只有一個“嗯”字,也能接得下去,滔滔不絕,其樂融融。

  容六無意的時候,即使他很想和容六聊點什麼,也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肖騰站了一站,道:“那我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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