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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六說:“我去買給你嘗嘗。”

  肖騰:“……”

  他又不喜歡甜食。

  不過他也沒阻止容六,只看著青年輕快地下車。

  容六特意回頭叮囑:“你在車上不要下來哦,等我去買回來給你。”

  他往車窗外,看著容六的背影,青年只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有時候令他看起來簡直像個學生。讓人想起那些夏天午後,從學校里溜出來,為戀人買冰淇淋的少年們。

  馬路對面,容六舉著手裡的兩個冰淇淋,大大咧咧地笑著朝他揮了揮手,陽光燦爛。

  肖騰想提醒他過馬路小心一點,忽然見得他臉色劇變,做了一個像要吶喊的口型。

  那是肖騰看到的他最後的表情。

  肖騰聽見轟然一聲巨響,在那聲響的同時,背後有種力量可怖的撞擊,來不及有任何感覺,他的記憶瞬間斷片了。

  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眼前還是一片漆黑。非常混亂,但他知道自己受傷了,脖子上有種濕漉漉的感覺,他第一個念頭是,傷到哪裡了?主動脈?主靜脈?

  等他費力睜開眼睛,能勉強觀察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車外了,容六蹲在路邊抱著他,但地面感覺還是非常的冷。

  肖騰覺得手腳冰涼,但反而沒有痛感,他不確定自己的傷勢,但失血是肯定的,也是要命的。容六拼命地在按壓著他的傷口,但鮮血還是汩汩而出,血液帶著他的力氣緩緩流失,意識漸漸在離他遠去。

  他努力想抓住那一絲清明,竭盡全力。

  青年的胳膊緊緊抱著他:“不要睡!肖騰,等救護車來!”

  “……”

  “求求你,不要睡啊!”

  “……”

  “求求你,肖騰!”

  他奇怪於,自己這麼高大的身軀,被容六緊緊摟住的時候,感覺竟然如此渺小。

  他模糊的殘餘的印象里,覺得容六好像哭了,因為有溫熱的東西落在他臉上。

  四周異常嘈雜,而後終歸寂靜,一片黑暗。

  意識重回他大腦的時候,肖騰第一感受到的就是光。眼睛雖然閉著,但隔著眼皮能感覺到那明亮的光線,耳朵捕捉到隱隱有人說話的聲音,走動的細微聲響。

  過了一陣,他終於能略微睜開眼睛。

  視野模糊地,搖晃了一陣以後,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那雙黑眸的瞳孔瞬間放大。

  “啊!!!”

  容六的尖叫震耳欲聾。

  肖騰皺起眉,有氣無力道:“吵死了。”

  青年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你醒了?你醒了!”

  肖騰說:“你這不是,廢話嗎?!”

  青年毫無形象地嚎叫道:“醫生,醫生!”

  “……”肖騰說,“你閉嘴。”

  醫生迅速帶著護士來了,一番緊

  張檢查診斷。結果還是比較樂觀的,在醫生再三對容六保證他不會再昏過去,也不會暴斃之後,肖騰終於得以靜靜躺著,休養生息。

  有人駕著卡車從後面撞上他所在的車子,要讓他車毀人亡。所幸沒有得逞。他運氣太好,只差一點點就傷到主動脈了。手術動了六個多小時,頭上和脖子fèng了無數針,背部也受傷不輕,但內臟無大礙。

  容六講述那過程的時候,愁雲慘澹,眼圈發紅,咬牙切齒的還帶著抖。

  相比之下當事人就很平靜。肖騰說:“你太沒用了。不是應該像電影演的那樣,把我連車一起推開,然後自己被碾過去嗎?”

  容六噗地一下笑出聲。

  “是是是,小的救駕不力。”

  肖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你那個時候,不會是哭了吧?”

  “……”青年像是有些羞赧了,“我害怕啊。”

  “怕什麼?”不會是因為沒見過車禍現場吧。

  青年頓了一頓:“我很怕你真的出事。怕你在那種時候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肖騰看了他一會兒,道:“怕什麼,我當然不會有事。”

  “好人才不長命。我這樣的必然遺千年。”

  容六笑出來:“親愛的,你現在變得好幽默。”

  “……”

  他才不是開玩笑,他是說真心話。

  他的命是很硬的,惡人通常都這樣。

  容六收起笑容,正色道:“我那時候,突然意識到,保護不了你,是件多可怕的事。”

  他認真

  地:“我要保護你。”

  肖騰:“……”

  肖騰說:“年輕人,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容六哈哈大笑:“這應該不會,我挺能吃的。”

  容六問:“對了,要我回頭通知孩子們嗎?他們會立刻來看你吧。”

  肖騰立刻說:“不用讓他們知道。只說我在這裡有公事要辦,需要晚一段時間回去。”

  容六瞭然地:“是怕他們擔心嗎?”

  “不是。通知了他們也不會來看我,徒增尷尬。”

  容六笑噴了:“有沒有這麼慘啊。”

  “我是講真的。”他才不是什麼父慈子孝的有愛家庭呢。

  容六道:“親愛的,你好悲觀啊。”

  “不是悲觀,這是清醒。”

  在他而言,沒有什麼愛意是理所當然的,即使家人之間也一樣。

  這件事的後續由容六替他出面處理,因為他這條壓不住地頭蛇的過江龍,只能粽子一樣地躺在醫院裡。

  肇事司機被拘之後一副無辜茫然的樣子說是喝了酒,無意導致的後果,但裝傻顯然消不了事。這事是誰的私怨,誰出的主意,誰牽的線,誰找的人,誰下的命令,容六挨個清點了一遍,一個也沒放過。

  肖騰自己都有點意外,他知道容六對他不一般,但終究覺得是小打小鬧,年輕人的玩心居多。

  而容六這回比他自己動手報復還來得狠。加倍奉還,殺雞儆猴,鬧得滿城風雨。

  也等於宣告天下他對肖騰的態度,容家的立場。

  這樣就有點

  太正經,太大動靜了。

  更令肖騰有些微尷尬的是,容家對此並沒有任何不滿或者不同的聲音,也完全不認為容六是小題大做。

  甚至於容老先生和容夫人還親自來醫院看他,熱切地表達了十二萬分的關懷,和照顧不周的歉意,以及希望他不要因為他們疏忽導致的這事件而影響了與容六的友情。

  即使麻木如肖騰,也難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畢竟這是他自己結下的仇人,然而還順帶給容家惹了麻煩,差點令容六也身處危險之中。

  容家根本沒必要這麼客氣,不僅替他擦屁股,更反過來討好他。說到底還是為了容六。

  看來他們對容六的寵溺已經無法無天,只要容六願意,怎麼都行,只要容六喜歡,什麼都好。容六大可以做一個有強大後台的熊孩子。

  熊孩子容六這麼一鬧,雖然有些人愈發恨他入骨,但他的路由此變得十分之寬廣了。

  這算是因禍得福,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肖騰在樹蔭下的長椅上發呆。空氣里是青糙和花葉的芬芳,兩隻麻雀在他頭頂的樹枝上嘰嘰喳喳,而後拉下一坨鳥糞。

  “……”

  這回的假期變得簡直太長了,容六死活不肯他讓在這時候工作,醫生也的確有這方面的嚴厲囑咐。

  作為病人,還不在自己地盤上,他的威嚴和反抗能力都大打折扣。

  今天早上他衝著醫生噴火,大發雷霆的時候,對方居然能臨危不懼,大義凜然。畢竟後面有容六撐腰啊。

  而容六對此,總是義正言辭地說:“親愛的,我是為你好。工作什麼的不必急於一時啊。你傷到頭了,如果不好好休養,以後怎麼辦?你不會想年紀輕輕就留下後遺症,腦袋不好使了吧?”

  會不會導致以後腦袋不好使,肖騰是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快懶散成一堆廢材,再這樣下去就要老年痴呆了。

  正百無聊賴,昏昏欲睡,驀然眼前一黑,一雙手捂住他的眼睛。

  “……”

  “猜猜我是誰。”

  肖騰冷冷道:“你是白痴嗎?!”

  別的先不論,敢這麼對他的,世界上能找出第二個來嗎?

  容六鬆了手,笑眯眯地,在他身邊坐下,伸手體貼地給他扇風:“出來很久了吧,熱不熱?”

  肖騰覺得自己頭上快長出糙來了:“我不想曬太陽了,回去吧。”

  容六推著輪椅,一路在石板道上慢慢前行。肖騰其實可以憑自己力量試著站起來,但容六百般勸阻。容六看來是很喜歡這樣推著他滿地走的日子,令他有種自己行將就木的感覺。

  容六說:“我時常想著,以後老了,你走不動了,我就可以這樣推著你……”

  “……”

  說到他老得需要輪椅的話題,能別用這麼輕快的語氣嗎?

  肖騰道:“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比你先坐輪椅?!”

  容六挺開心的:“那你來推我也可以呀!”

  “……”這並不是重點好吧。

  容六還沉浸在對

  未來的憧憬里:“以後萬一我先坐輪椅了,那你可以推著我,去看看夕陽什麼的……”

  肖騰說:“然後下坡的時候我就鬆開手嗎?”

  “哈哈哈哈……”

  回到病房,肖騰回病床上靠坐著,開始看他的雜誌,容六在旁邊十分賢惠地削著蘋果,剝著葡萄。

  一粒晶瑩剔透的葡萄送到他嘴邊:“來~”

  肖騰怒髮衝冠:“我自己有手!”

  他又不是高位截癱!

  容六以一種投餵猛虎的姿勢趕緊縮手,笑道:“哎,平時都沒有機會,難得讓我餵一下也不會怎麼樣嘛。”

  “不需要。”他就是真的手斷了,也會堅持自己吃的。

  容六嘆氣道:“都這樣了,還是一點都不柔弱啊……”

  肖騰說:“你喜歡我變成弱者?”

  容六一愣,笑道:“這也倒不是。”

  又想了一想,他說:“我只是喜歡那種,成為可以幫你獨擋一面,可以庇護你的強者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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