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段衡看了一看那少年，又看一看他，說：“有點。”
“要不讓他來家裡住上兩天，人多也熱鬧。”
“……”
“你覺得怎麼樣？”
段衡點一點頭：“我讓人去安排。”
喬四高興於段衡的懂事。的確，他跟這些孩子們又沒真的干點什麼出軌的，毫無狎昵之意。
比起以前花天酒地的yín亂，他現在只跟他們搭搭肩拉拉手，無傷大雅地玩鬧一陣，又算什麼大不了的呢。
段衡多半也是明白了這道理，住進家裡的孩子們又多了幾個，他也跟她們處得挺和氣，沒再鬧過彆扭，度量似乎變大了，這是好現象。
喬四這天出去辦個事，順帶閒逛一圈，回到家的時候，不意外地看見一派熱鬧景象。
正值盛夏，沒有比濃蔭之下那寬而深的游泳池更好的去處，因此池畔三三兩兩或坐或趟了一些享用瓜果酒水的少年，水裡也不乏人戲水笑鬧，清一色的赤裸上身，都是美少年，和美少年，以及美少年。
段衡也在其間，身姿漂亮地遊了一圈之後，便濕漉漉踏上岸來，大大方方端了杯酒，隨意坐在池沿。他現在不僅沒跟他們作對，更不會想方設法為難這些小朋友，還跟他們完全打成一片。
喬四心滿意足地想，和諧安定的繁榮後宮，這不就是男人的終極夢想麼？
享受了這養眼的清涼美景一陣，喬四突然覺得有些微的不對。
一個近來很討他喜歡的孩子，在水裡遊了一陣，突然就游近段衡身邊，兩隻手搭在他腿上。段衡低頭笑著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麼，而後也跟著又下了水。
看來不僅段衡接納了這些孩子的存在，這些孩子也相當的歡迎他。一刻不停地有人去逗弄和撩撥他，開他玩笑，把水往他身上潑，搶他手裡的酒，嬉鬧之中甚至會有人從背後一把抱住他。
對此段衡看起來也是十分的享受。
在他自己不在的時間裡，他們顯然是相處得很好，但似乎相處得過於好了。
喬四儘量讓自己不要喜怒形於色，只在晚飯的時候，隨口說了句：“阿森，你現在跟段衡的關係不錯嘛。”
段衡主動接過話茬，笑道：“是啊，阿森是很可愛的一個孩子。”
“哦，有多可愛？”
“個性好，脾氣好，長得也好看。”
“哦……”
“年輕真是好啊。就是不一樣。”
受到表揚的阿森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雖然自己也是這麼誇獎過阿森的，然而這些話從段衡嘴裡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讓他胸口略微發悶的不舒服。
飯吃了一半，段衡突然問：“對了四爺，今天晚上沒什麼事吧？”
喬四看一看面前這眉飛色舞的青年：“怎麼？”
“這邊沒事的話，我帶阿森他們去看個車子。”
“車子？”
“上次你不是說，看他們交通不是太方便，打算送一個的麼？我剛好閒著，陪他們去瞧瞧了。”
喬四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車子隨便叫個人帶他們去買就行了，犯不著你親自去吧。”
他這麼一開口，孩子們也紛紛地表示識時務：“我們自己看就行了，怎麼好意思麻煩段先生呢。”
段衡顯然十分的熱心：“沒關係，舉手之勞而已。反正我在家也沒什麼事。”
……什麼叫，沒什麼事？
在家裡陪他逗一逗狗，喝酒納涼，就不是事了？
然而逗狗之類的雜事，的確不如帶幾個美少男游車河來得有意思，段衡終究還是被簇擁著出門了。
在段衡回來之前，喬四就已經睡下了。
他倒也不是困，只是在那百般狐疑，心神不寧地干坐著，實在沒多大意思。不如躺下來，還顯得鎮定些。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才聽見房門被推開的細微聲響。喬四聽著來人進屋，脫衣服，沖涼，換上睡袍，而後不慌不忙上了床。
青年睡在他身邊，呼吸平穩，心跳如常，身上的味道還是很清慡，很經得起推敲。顯然是沒有出軌的。
他料得段衡也不會有那種膽子。
但誰知道有沒有那種心思呢？
曖昧和出軌之間的距離，到底有多遠，要等走到哪一步才算過火，才算不可容忍的呢？
這道理他這輩子也沒去琢磨過，一旦開始琢磨，喬四便一晚上都沒能睡得好。
加以留意之後，喬四便發現，他不在的時候，段衡時常會帶著那些孩子們四處去玩的。
至於玩的是什麼，他也不甚清楚，反正年輕人有的是地方去，一個個回來都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吵嚷嚷地討論不休，極其歡樂的一個小團體。
他要問起來，段衡也能答得振振有辭：“因為你喜歡他們，我才花時間來照顧的。是四爺您讓我跟他們好好相處的吧？”
聽起來像是愛屋及烏的那麼回事，看起來也沒有不妥之處，喬四這心裡卻是一天比一天地更不舒服了。
他們會喜歡段衡，這是毫無懸念的一件事。
誠然他們也願意討好他這掌權的人物，但拿他跟段衡擺在一起對比的時候，吸引力的高低就很分明了。
而更讓喬四心口不舒服的是，段衡顯然也很樂在其中。
畢竟是這樣一群漂亮年輕的男孩子，跟他們玩耍，那就跟蜂蝶進了花叢一樣，流連忘返簡直是人類的本能了。
就算段衡跟他們沒真切地發生點什麼，誰知道心裡到底有沒有沒動搖過呢？上床當然是不敢的，但拉拉手，搭個肩膀，摸下臉，嬉笑里曖昧那麼一兩把，碰來碰去，這總是免不掉的吧？
喬四在這令人胸悶氣短的季節里，迎來了他的生日，或者說大壽。
壽宴是在別墅里擺的，來的客人自然是經過精挑細選，包括了他喜歡的那些孩子們。
因為看著一眾美男在面前走動，景色養眼，喬四心情也好了些，端了一杯酒在手裡，在人群後面聽著他們說些閒話。
“段先生今天會來嗎？”
“應該會來吧，其實我來就是為了能看見他。我小時候就是他的影迷。”
“這麼巧，我也是！”
“他那麼突然消失，好多人都要瘋了呢。”
“是啊，還有影迷為這個自殺的吧？”
“沒辦法，太有魅力的存在是會讓人失去理智的。”
“他現在已經不再演電影了，真是好可惜……”
“但還是一樣帥啊。”
“感覺比以前更有味道了呢。”
“是啊，而且真人比屏幕上的更迷人……”
喬四聽得這一番毫不吝惜的誇獎，也不知是應當高興還是不高興。
段衡在大家心中地位如此之高，他自然是臉上有光，與有榮焉。
萬人迷影帝的稱號是當年就有的，從十來年前他就知道段衡討人喜歡，不討人喜歡怎麼能替他賺來那許多錢。按理這“招人喜歡”是件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的好事。
但不知為什麼，放到現在，就不免讓他覺得心煩而且討厭。
過了一陣，段衡也理所當然地出場了，喬四看著他被那些人一窩蜂地眾星捧月般圍著，他也毫不避嫌地在那環繞之下談笑風生。
大概是屋內冷氣打得過於足了，有人穿得太少，便覺得冷，段衡相當大方和關切地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親手給那少年披上。
看見這一幕，喬四隻覺得耳邊跟打了個猛雷似的，半晌腦內都是嗡嗡作響的。
等段衡走過來，喬四直盯著他：“你做事很是體貼啊。”
段衡謙虛道：“哪裡，只是看四爺平日都會噓寒問暖，我也跟著學著點。”
這倒真是很拿得出手，處處都用得開的一個跟人調情的藉口。
喬四耐著性子：“你跟他處得不錯麼。”
段衡笑道：“嗯，很有意思的一個孩子，有些時候做事特別可愛。”
喬四已經覺得氣很不順了：“是嘛。”
“要說長相，看著有點像四爺年輕的時候呢。”
喬四忽然從心底猛地竄起一陣惱怒，要是由著性子，他非得當場就狠狠給段衡一耳光不可。
果然全都是白眼狼。沒一個靠得住的。
平時里總是把話說得蜜樣甜，沒過多少時候，心思就變了，開始拐彎抹角地嫌他老了。
段衡還在他面前，沒心沒肺地笑微微的。喬四隻覺得一股火氣直往頭頂沖，沖得眼前都發黑，全身的力氣都用來咬牙切齒了，恨不能兜胸踹他一腳，再罵得他狗血淋頭。
但他要是真的這樣做了，段衡表面上的做小伏低是一定有的，勢必道歉賠罪，把各種好話說盡，可誰知道那心裏面究竟在怎麼想呢？拿他的失態去跟那些貼心迎合溫柔可愛的孩子們比？於是顯得他更加處處不如人？
喬四氣得胸膛簡直都要炸了，可那一腔的怒氣又發不出，最終憋得心口都隱隱地疼，生日飯也吃不下了。
喬四索性把這一屋熱鬧都留給他們，一甩手就先離了場。
回自己屋裡去歇著，卻是怎麼也坐不住，思來想去也只能躺著才覺得胸口會好受些，只得往床邊一躺，邊叫下人給他趕緊的按摩心口，順順氣。
一邊按摩，一邊卻還是眼前直冒火，氣得病都要犯了，心裡翻來覆去的只有那詞彙貧乏的三個字，“白，眼，狼”。
人就是這樣，時間長了心都是會膩的，膽都是會大的。
他這還沒老到底，手上也還有幾個錢呢，段衡就敢這麼囂張，心思就敢這麼花了，再往後的話，那日子真是沒法過得下去。
喬四越想就越覺得要不行了，趕緊的叫人拿熱水，再拿點保心丸來一起吃了，又賣力按摩了半天，胸口那股氣還是憋得慌。
要是在生日這天活活給段衡氣死，這傳出去不知要被笑成什麼樣。
躺了一陣，有人來問：“四爺，外面客人都來齊了，全等著您呢。是不是要出去一下？”
喬四眉頭擰成麻花，一心一意地胸口疼，於是擺一擺手：“不去了。”
“可是……”
“讓他們自己玩去。”
又躺了一陣，再聽得有人在外面問：“四爺是病了？”
那聲音並不大，聽在耳里卻是異常的清晰。喬四原本那股子心火還稍微下去了點，這下子又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