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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兩杯茶,喬澈說話的興致似乎也過去了,伸手把喬四下巴抬起來,捏著略帶輕蔑地一端詳,而後才道:「你說,你都這樣了,他怎麼還願意拿那些地盤換你。你真值得了那麼多嗎?連裝監視器的要求,他也答應了。」
「他為了把你帶回來,肯做那麼多事,你是不是要覺得很高興?哦,我忘了說,你臥室裡頭沒裝,他是不是很貼心呢?有人肯這麼花心思對你,你一定很感動吧?只可惜呢,」喬澈嘖嘖有聲,搖一搖頭,「他已經死了。」
臨走之前,喬澈又說:「四哥,可憐你這輩子都沒人喜歡。唯一一個肯要你的人,你殺了他。」
喬四睡在床上,屋裡已經關了燈,他就在這片黑暗裡。
想起來,段衡是很聰明的孩子,又懂事。
他總覺得段衡和這圈子裡所有成功的人都一樣,頭腦清醒,目的明確,不在沒價值的人身上白費工夫,不在無意義的喜好上浪費時間。
見過無數人為段衡著迷,沒見過段衡戀愛。他覺得那孩子該是個很有自制力的、對感情沒有期許的人,就和他一樣。
他們都是活得清醒,都是有面具的。
只不過段衡的面具是演技,他是權勢。權勢是他最好的,也是必須的裝飾.像那些怕卸下濃妝的美人一樣,他也無法放下自己的包袱。
雖然都知道,那個會愛上自己疲憊滄桑的素顏的人才是真愛,但誰也不敢冒那樣的險。他在那濃妝後面看著段衡,他覺得那麼完美的,只會是假面。
原來那並不是。
醒來的時候,喬四在不甚清明的恍惚里感覺到有人在梳他的頭髮,一下又一下的,很是溫柔,像是他所熟悉的,青年的手指。
「四爺。」
喬四驀然睜開眼,虛幻里的人影已經消散了,停在他枕頭上的是那隻藍眼巴丹。
鸚鵡什麼也不知道,只甜蜜地:「四爺,四爺。」
喬四起了床,漱過口,擦過臉,傭人來幫他從樓上轉移到樓下,沒有了段衡,這道步驟就顯得有點難度,結果硬是兩個人把他連人帶椅子抬下去了。
從早餐桌上的情況來看,喬澈並不打算為難他,他也就鎮定自若地挑挑揀揀著吃了。不論什麼時候,對自己好才是首要的,死了人顯然不影響他的食慾。
不多時,便聽見喬澈下樓的聲音。
喬澈昨晚相當自然地在這裡過了夜,沒了段衡,連接管的手續也不需要,喬澈就已經是這一切的主人了。
不過他對這沒什麼感覺。從始至終,他連一個惋惜的表情也沒有,更不用說傷感。
喝了小半碗粥,竟然還沒聽到喬澈出口嘲諷他,喬四不由抬起眼。
喬澈也正在桌子對面看著他,眼神是明顯的吃驚。「你……」
「怎麼?」
喬澈只像見了鬼一樣望著他,過了半晌才說:「沒什麼。」
喬四是按慣例到湖邊享受新鮮空氣的時候,才終於在水裡看到今日的自己。
他的臉還算是年輕的,並無任何皺紋,然而兩鬢已經全白了。
這樣的組合很有些詭異,喬四對著水中那男人的影子看了好一陣子。
他所不承認的,所迴避的,所忍耐的,成了他再也無法掩飾的東西。
喬四用略微顫抖的手指摸了一摸。死去的青年像是就在他的這些白髮上。
事後的這些天裡,喬澈對他竟然還不錯,好吃好喝給他供著,並不苛刻。大概是近來外面動盪得厲害,多了許多要操心的,一時就沒有那份閒情來折磨他。
現在他是他一個人獨有的囚犯了,而他卻似乎還不確定要如何來處置他。
這天喬澈回來,心情像是很不壞,還讓人提上來一個食盒。蓋子打開,香氣就同熱氣一道撲出,一時熏人慾醉。
「是你喜歡的。」
喬四往盒子裡看了一眼。喬澈已經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取了傭人送上來的碗筷,等人將幾道菜一一取出。
「那家的螃蟹,你忘了?」
喬四的記性倒還沒那麼壞,上一次吃蟹宴也不是多久之前,而那時候還專心給他敲蟹肉的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想起來,好像就只是一眨眼。
「吃啊,怎麼不吃,難道要我餵你?」
喬澈似乎真的是邀他一起吃的意思,態度談不上殷勤,但也無刁難作弄。
喬四拿了筷子,不禁要懷疑菜是下過毒的。不過情勢如此,不管盤裡是什麼都是必須得吃下去,與其焦慮,倒不如平心靜氣享受其中美味。
一頓飯吃下來,什麼也沒發生,喬四倒有些莫名其妙。傭人撤走杯盞,將桌面收拾乾淨,又上了一輪洗手和漱口的水,這才徹底退出去,把門也關上了。
喬澈今晚興致好,喝了些酒,遠遠沒到醉的程度,只是原本雪白的臉色微微有了些粉,嘴唇也嫣紅了,平日顯得憂鬱的眼睛這會兒越發深得幽黑。見喬四瞧著他,他便微微一笑。
喬四眼睜睜看著弟弟朝自己俯下身來,將他從椅子裡抱起,而後放到床上。
他現在因為瘦,就不重,又半殘了,躺在那裡就是任人魚肉的模樣。
喬澈伏在他上方,挑著他的下巴看了一會兒,嘴角一彎,將手縮回去扯開自己的領口,一句話也沒說,但意圖再明顯不過。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喬四不覺得驚訝,餵飽餵足總是要開刀的,苦頭必然要吃,哪個部位吃苦頭,基本上沒什麼差別。
甚至於,比起傷筋動骨的折磨,單純的性交說不定還略微好受些。
然而這回他出手反抗了。腿不能動,他手上的功夫還是在的,拆了有十幾招,喬澈才終於把他狠狠按在床上,順勢給他一個大耳光:「幹什麼你?」
喬澈去拿東西摑他的過程里,他又掙脫開來。耳光是少不了的,雙手結結實實綁住,狠狠打了結之後,他還是沒有識時務地安分下來的意思。
這把喬澈徹底激怒了,解了他身上的皮帶,就劈頭蓋臉地往死里抽他。
這一回一直抽到手軟了,身下的男人才終於不再動。喬澈喘著氣,把皮帶丟遠了,又將他的手解開。男人這下果然再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喬澈很順利就脫了他的衣服,衣服和床單上都是血跡斑斑,而他也沒叫痛,只從血污里略微顫抖地喘著氣。
喬澈分開他的腿,將手指插進去,帶了點惡狠狠的勁,以至於那奄奄一息的身體也不由的一彈。「你省點力氣,說不定還能少受點罪呢,」喬澈又用力加了根指頭,「這點道理難道你還會不明白?怎麼這會兒倒不識相了?」
喬四不是會自討苦吃的易折性格,必要時他的身段十分之柔軟,沒有比自我保護更重要的。如果像他往常那樣,知道沒有勝算就省去無意義的掙扎,今天這也會是場不錯的性愛,怎麼說都比這樣滿頭滿臉的血來得好。
這反常的盲目令喬澈一時怒氣難消。
「又不是沒幹過你,這時候才裝貞潔,有意思嗎?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男人胸脯一起一伏,尚在呼吸,但沒有聲音。
喬澈看著他沾了血的,鮮明的白髮,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你不要這麼可笑好不好?!難道要為他守喪?他算什麼東西,再說,你又算什麼東西?他沒我強,沒我聰明,沒我有本事!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可稀罕的?」
這自然沒有得到回應,喬澈緊緊咬牙,看了他一會兒,在那斷斷續續的呼吸聲中,把頭埋在他頸窩裡。「四哥,你以前說過,做了的事你從來都不會後悔,我也是。」
喬四沒有動靜。
「那時候那麼對我,你沒後悔過。這次你也該一樣。」
的確,他很早就拋開了「悔恨」這種情緒。因為這一生中,大大小小的,必然有過無數做錯的時候。錯了已是錯了,時光不能回頭,痛想百遍也是無用,何必徒增心傷。
恨不能從頭來過的自我否定,只會令人軟弱。而他選擇了做強者。
只是也許現在他的年紀已經大了,不再那麼強了。沒有永無遲暮的英雄。
喬四這次的傷養了一陣子才好起來。這期間喬澈沒有再虐打他,但性事方面並不客氣。有過上回的教訓,喬澈現在每次都會先把他仔細綁好,沒有了掙扎餘地,兩人也都省去許多麻煩。
喬四當年跟喬澈交往,還是躲躲藏藏,費心瞞著上上下下的。
畢竟他們是兄弟,當時父親還在,眼皮底下容不得這種有違倫理的事,一旦敗露,就算是親生兒子,也必定要除去一個,而那一個自然不會是喬四。
因此兩人行事處處顧忌,除了僅有的後來那一次強暴之外,他們之間純情得好比小學生,而現在喬澈對他的所作所為,卻是肆無忌憚。
即使不聲張,次數多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不對勁的地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壞事又最容易行千里,流言漸漸便沸沸揚揚。
兄弟鬩牆原本是家事,底下的人只要站對了邊,勝者為王,哪怕殺了剮了也沒多少可異議的。但兄弟亂倫,對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太噁心了,作為外人也會看不下去。
一些輩分高的元老顯然吃不消幫里這種醜事,顫巍巍地要召集會議來「教訓」喬澈,讓他收斂一些,正一正風氣。喬澈的回應是,把那些人都殺了。
這樣一來,再沒人敢對他說半個「不」字,但私底下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短期內幫派經歷了不少動盪,容家施加的壓力有增無減,段衡一死更是雪上加霜。
喬澈又不給底下半分安撫,反而大肆搜刮,行事比起喬四在位的時候,更是殘暴十分。幫里的情況顯然不是在往對的方向發展,連喬四都開口提醒他:「你這樣不能服眾。」
喬澈笑道:「人活著就是圖個舒心。別人怕我,聽我的就行,服不服我,又干我什麼事呢?」
「對了,你不會以為,我替你坐了這個位子,就有義務把幫派做大做好吧?」
「……」
「死老頭子留下來的東西,你以為我有多稀罕?我會守著它?」
「……」
「不過你放心。我要走的時候,會把你帶上的,」見他不言不語,喬澈笑笑,「不管怎麼說,你那還有一大筆錢啊。」
喬澈越來越忙了,看他那架勢,真是要把喬家卷個乾淨再走。喬家再怎麼樣走下坡路,根基還是在,產業眾多,加上不能做得太明顯,也夠他收拾一陣子的了。
被如此搜刮,喬家敗落已是能看得見的事了。喬四對於如此現狀,不能說太意外。
畢竟他那時候聯手任寧遠這個外人來對付自己弟弟和段衡,就等於引狼入室,早有割肉餵狼的準備。他是有責任的,只是想不到面對外亂,喬澈不但連一點防守的意思都沒有,還乾脆自己先關起門來洗劫,內賊的破壞力遠比外敵更甚,連喬四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