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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四給他嚇了一跳,口氣不由軟下來:“不走就不走吧,這又不是大事。”
他也看不透段衡了,不明白這孩子又要疏遠他,又不肯離開他,究竟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簡直就如同戀愛中人的脾性一般捉摸不定。
他都這麼說了,段衡卻依舊兩眼發紅地瞪著他,半晌才勉強略帶哽咽道:“走就走,我也不稀罕。”
喬四被他變來變去的態度弄得暈頭轉向:“這又是怎麼了?”
“你不是膩了嗎?不是嫌我年紀大了嗎?”
青年這麼咄咄逼人的,卻又透著股可憐勁,喬四被他弄得有些慌了神,忙說:“哪會呢。”
走廊上不時有閒雜人等來往,已經有人在偷偷側目了,喬四隻得把他帶到辦公室哩,將門關上。
“先坐吧”
段衡倔強地立在那裡,被釘在地板上似的。
“坐下,杵在這裡像什麼樣。”
段衡比他高,不坐下他就得抬著頭教訓他,這氣勢上還真差了點,喬四不院道:.“讓你坐你就坐。還沒走呢,我的話就不聽了?”
於是青年紅著眼角在沙發上坐了,眼望著地板,一副受了委屈忍眼淚的模樣。喬四摸出手帕給他,他也不接,只把身體繃得又直又緊,連鼻尖也微紅。
喬四對著他這樣子又沒了抵抗力,不由說:“唉,你看你。”
居高臨下看著青年已經濕潤了的長睫毛,不自覺就把手放在他頭上:“有什麼委屈的,你就跟我說。我又個虧待你。”
青年還是死倔地抿著嘴唇。喬四簡直有些無措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像舊時候的老爺在哄賭氣了的年輕貌美的姨太太,又捨不得寵愛的人受委屈,又說不出太軟的話來。
僵持了半晌,段衡才咳了一聲,嗓子被堵住似的,說:“四爺,您要是心裡還有別人,就乾脆別對我好。我性子不夠好,沒法等您從別人床上下來才想起我。您不喜歡我這種脾氣的,的確是該早點把我趕走。”
破他這麼一說,這麼長時間裡的種種冷淡就都變成是因為吃醋,成了一種愛。喬四頓時整顆心都軟下來了,簡直都不記得要去追究他這段時間是在幹些什麼了,伸手就抱住他的頭。
“你啊。我不就只是有了個小堅而已麼。”
“我整個人都是四爺的,這樣不夠嗎?那些年紀小的,真的就比我好嗎?”
喬四隻摸著他的頭。
“他們也會長大,會變老。人的長相年紀都會變,但我對四爺的心是不變的。這樣我也比不過他們嗎?”
喬四摟著他,心頭已經被哄得軟綿綿的,一時竟然有些傷感起來。
段衡就是有本事讓他一副冷硬的心腸也變繞指柔。喬澈是讓他著迷,而段衡則是最貼心的、暖心的東西。
沒了段衡他可怎麼辦。
段衡前前後後,一共鬧過幾次彆扭,每次回來,受到的寵愛都能比之前更上一層樓。這回更是到了空前的地步,徹底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有資歷的元老對這青年都要忌憚三分。
喬四又拿他當心肝寶貝一樣捧著,誰都動他不得,連壞話都不能說。
吸毒的人都有這樣的經驗,戒毒過程里一旦忍不住重新吸上,癮頭就會更凶。喬四變本加厲的,成天陷在溫柔鄉里,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
他如此昏聵,自然免不了有忠心耿耿又不怕死的人來直言進諫。
“四爺,今天開會,您不在,段爺把幾個位子上的人都換了。他有問過您的意思嗎?”
喬四還在不緊不慢地逗籠子裡新養的鳥:“我交代過,這些事情他拿主意就好,不必問我。”
“現在上上下下都是段爺做主,前兩天對了一下帳,他手下錢未免也走得太快了。”
喬四道:“打點什麼不用錢?他自有他的道理。”
“但是只出不進,未免……”
喬四不以為意:“放長線才有大魚,等些時日再看吧。你太心急了。”
喬博要嘆氣又不敢,過了一會兒才說:“四爺,您太信他了。”
喬四轉頭看著這個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你懷疑他?”
“那倒也不是……”
喬四點一點頭:“當年還是你跟我推薦的他。”
喬博說:“四爺,人是會變的。再說,您現在放手交給他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誘惑這麼大,人就很難說……”
喬四搖搖頭:“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
說話問,他已經從窗邊看到樓下遠遠走來的青年,正穿過糙地的青年也抬頭看見他,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朝他開朗地揮了揮手。
那是一個多麼迷人的存在,光是想像著那手臂的力量,喬四就覺得很愉快。
他清醒地在讓自己糊塗著,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在那一點危險里享受著最後的快樂。
跟段衡溫存了一晚上,喬四又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被慌裡慌張的喬博叫醒,他按慣例都是都打算睡到傍晚的。
“四爺,那批貨出事了。”
喬四清醒過來:“什麼?”
不等喬博再答,他已經從床上坐起身來,皺眉再問道:“這次損失多少?”
喬博臉色有些蒼白:“全沒了……”
喬四“唔”了一聲,沒再說話,只陰沉著,起身穿上衣服。
“你讓他們別慌,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
“日本人那邊,你安排好,我跟他們談。”
“是。”
“還有,把內鬼找出來,”喬四穿好衣服,還是慢慢地,“這次再找不到,你也不用找了。”
“……”
“這不是在嚇你。是沒時間。你明白嗎?”
“是,四爺。”
最近幾批貨接二連三的都出了問題,損失一次比一次大,就連他也有些坐不住。對方公然在太歲頭上動土,而且變本加厲,咄咄逼人到不需掩飾的地步,那也就說明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他們已經沒太多顧忌,有把握準備跟他宣戰。
離原形畢露的最後一擊不會太遠了。
而他也得清醒過來等著。
日本那邊派過來的人里,負責的卻是個目深鼻高的北歐男人,叫Ri插rd,中文偏偏又十分流利,組合起來便給人怪異的感覺。
這次的麻煩太大,喬四不得不將他們奉為上賓,處處讓人哄著他們,談正事之餘少不了酒色的東西來把他們弄糊塗,以變得容易對付。
哪想到沒過幾天,那北歐人就被人給堵在夜總會裡一通狠揍。
鬧事的還不是什麼大人物,領頭的不過附近學校的大學生而已。喬四經人一提醒,才想起來這夥人之前也砸過他的場子,而他那群廢物手下辦事不力,惡鬥了幾場也沒弄出什麼結果來,白白浪費人力。
他當時沒把這些辱臭未乾的小孩子放在眼裡,又忙著別的事,便不了了之。哪想到隔了一陣子,這群小猴子又竄出來扯老虎尾巴。
喬四對Ri插rd這一行人是相當的瞧不起,連學生也料理不了的黑道頭目,簡直是個笑話。但這是需要安撫他們的非常時期,雖然是芝麻綠豆大的事,也得他親自出手來擺平,才顯得有誠意。
晚上段衡又上了他的床。喬四這段時間諸事不順,情緒壞得很,更需要有段衡陪在他身邊,好好溫存一番,聊以解憂。
翻雲覆雨過後,兩人都心滿意足而精疲力竭,沉浸在餘韻里,那些煩人的事也暫且拋到腦後。
段衡的胳膊還牢牢繞在他腰上,人則趴在他懷裡,霸道又不失乖巧。喬四摸著青年的頭,不由得一腔柔情,邊撫弄那柔軟的髮絲,邊問:“四爺對你好嗎?”
青年親著他的鎖骨:“很好。”
“你有今天,要謝誰的恩情呢?”
“當然是四爺了。”
喬四很是滿意,摸著他的後頸:“那你以後若是比四爺更有本事了,還會記得四爺的好處嗎?”
青年失笑地看他:“當然的啊。四爺,您今天怎麼了?”
“沒,四爺只是高興沒白疼你。四爺疼過這麼多人,只有你是留得最久的。”
喬四頓了頓,過了一響才又說:“你好好跟著我,等以後我老了,這些也都是留給你的,你說好不好?”
說到最後一句,不免動情,不自覺連稱呼都變了。青年也覺察他第一次用了“我”來自稱,抬起眼不聲不響地望著他,二人在微妙的情緒激盪里四目相對,而後青年湊過來,用力堵住他的嘴唇。
這回的歡愛不是因為欲望而起,而是自然而然的就彼此熱吻,而後無法抗拒地熱切明明是同樣的生理構造,卻能如此契合,相互盡情需求和滿足,這其中有種奇異的處幻感。
次日喬四又犯了懶,睏乏地賴在床上。跟段衡在一起,總能把他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體力跟精氣都抽乾。
想起Rri插d在他地盤上吃了外人的虧這件事,實在也該去處理了,明天還要開始一場持續數天的大會,今天是最後的籌備,就覺得越發睏倦。
這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幫內所有稱得上名號的高層都會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聚於一堂。他也要在這盛會上正式宣布段衡作為他日後接任者的身分。
他用了他最好的來留住他。只要段衡還有半分知恩圖報的良心在,就不該辜負他。
在起與不起的慵懶之中,他隨口問喬博:“明天的大會,安排得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這回都是段爺在操辦。”
“嗯。段衡辦事我放心。”
段衡是一貫的周全妥當,條理分明,又是一等聰慧。這樣的人如果能信得過,他下半輩子也都不用受累了。
喬四歇了一歇,又說:“你讓人去看看吧,有沒有什麼不妥的。”
喬博只去了一會兒,就又匆匆回來,神色緊張。
“四爺,內鬼的事,有眉目了。”
送上來的是個不大的資料碟,聞得出一絲腥氣,喬四瞧得他衣角上像是沾了點紅色,不由欠起身來:“你受傷了?”
“不是。是老胡的,是個底下的人,前些時候他給您看管過西邊的場子……”喬博有些黯然,“不過您也不記得他的。”
他記不得的小人物多得是,喬四不以為意道:“回頭好好賞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