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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玩的是搖滾和重金屬,買把必須的器材,七七八八的配置逐漸費了大半的積蓄,哪有餘力去想什麼古典吉他。

  他甚至不怎麼有機會去彈它。

  很多東西就只能作為理想存在。

  而眼前這伸手可及的距離內,就放著一把他買不起也等不起的Smallman《注三》,鍾理一時的感覺就跟見了夢裡才有的美人一樣,心臟怦怦亂跳,跟那些小女生見了什麼櫻桃包、Birkin

  包就捧臉尖叫的心情一個樣。

  “喜歡嗎,要不要試試?”

  杜悠予的口氣聽不出是大方還是慫恿,鍾理實在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了兩下,小心拿起來。心裡惴惴的。

  這種反應性相當高的名琴,對演奏技巧的細微改變會很敏感,不合適的手法會被加倍放大體現出來。就跟拍高像素的數字照片一樣,臉上的小雀斑都大得讓人看著就丑得不想活了。

  自己剛拿到Vowinkel2a

  的時候就被這樣打擊過,技巧和旋律都沒問題,拿手的曲子聽在耳朵里卻面目全非,半點信心都沒剩下,直到又埋頭苦練了一段時間,才總算能再次覺得聽自己彈的東西是種“享受”。

  要是今天悲劇重演,在杜悠予面前出醜,那就糟了。

  名匠造出的吉他觸感好到出乎意外,手指只輕微動作,琴聲就充滿整個空間,音量的微妙層次感都能完全立體地體現出來,低音低到讓心臟都感覺到壓力,高音更是霸氣。

  一路下來淋漓盡致,竟然沒出什麼紕漏,鍾理暗暗覺得高興,能彈得來Smallman,自己的技藝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更成熟了。

  等他乾脆利落結束最後一個音,杜悠予坐近過來,親昵地揉一下他的短髮:“彈得很好啊。”

  “嘿,是你的吉他好。”

  “喜歡就拿走吧。”杜悠予微笑著,口氣像在說一件舊衣服。

  鍾理被這種慷慨嚇得臉色發綠,差點結巴了:“啥,啥?”

  杜悠予笑微微的:“我說,你喜歡的話就送你好了。”

  對他來說是相當昂貴的寶貝東西,對方說得如此輕佻,也不知道只是玩笑還是意在取笑。

  鍾理想到自己眼巴巴的饞樣子,一時面紅耳赤,羞得耳朵里幾乎都有蒸氣噴出來,忙把吉他放了回去。

  “不,不用了。”

  “嗯?”

  “這種東西我受不起,咱們交情還沒到那地步呢。”不管他是不是開玩笑,鍾理的態度都很認真。

  杜悠予“哦”地挑了挑眉毛。

  “再說這都是量身訂做的吧,怎麼能給別人?”

  杜悠予微笑:“這倒也是。”

  吉他的事兩人都不再提,索性坐下來看電視。

  杜悠予去端了碟空心小圓甜餅出來,又親手了沏茶。鍾理一咬之下發現碎屑亂飛,掉了一沙發,頓時緊張萬分,把整個都塞進嘴裡囫圇地吞下去。

  他在別的朋友家,都是吃了東西垃圾四處亂丟,吃薯片掉得滿地渣渣也沒關係,因為地板本來就夠髒了,還有貓狗在隨地大小便。而這裡的地上連根頭髮也瞧不見,掉一點餅屑都覺得是罪惡。

  “不用客氣啊,弄髒了再打掃嘛。”杜悠予笑著又搓了他的腦袋一把,“都說了,是人住房子,又不是房子住人。”

  “嘿嘿..”

  “你就當成自己家吧。你在家裡怎麼樣,在這裡也怎麼樣好了。”

  杜悠予今晚一直都在寬慰他,鍾理逐漸放鬆下來,也不太拘束了,正大大咧咧吃甜餅看電視,卻發現杜悠予的眼光有意無意往他腳上去。

  腳上那個破洞鍾理原本絲毫不在意,被杜悠予這麼不住地偷眼瞧著,那在外面探頭探腦的腳趾也不好意思地往回縮了。心裡想著以後出門前一定得找雙好襪子穿,邊把腳藏進陰影里去。

  “你腳長得滿好看的。”

  鍾理受驚不小,一口茶差點從嘴角流出來。他從沒想過腳丫子除了乾淨不乾淨之外,還有好看不好看的問題。

  “呃..哈哈哈哈..”

  杜悠予也微笑:“對了,我前些天看見雙鞋子,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下來了。不過不知道尺寸合適不合適。”

  “啊?給我買鞋子?”鍾理很是意外。

  除了歐陽之外,這還是頭一回有人送衣物給他。平時那班兄弟,大家之間交情好,也不會肉麻兮兮特意去買個禮物,要送也是順手拿的肉食、啤酒優惠券之類。

  歐陽是跟家人沒什麼兩樣,所以洗衣服連內褲都包了,遇到襯衫外套減價也會幫他買,還會替他補襪子,無論做什麼都不稀奇。

  而杜悠予居然也會這樣,這實在是太過貼心。

  鍾理大為感動,看著那打開的盒子,手腳都不太利索了,拿著只鞋,套了半天沒套上。

  “我幫你穿吧。”杜悠予一點也不避諱,蹲下來,一手便握住他的腳掌。

  鍾理結巴著,沒來得及把腳抽回來,只能慶幸自己雖然流汗,腳卻不會臭,不然杜悠予涵養再好,只怕也要被熏得暈過去。

  新鞋子穿在腳上很舒服,也好看,鍾理卻有點不好意思了,只能撓撓頭,嘿嘿笑:“謝謝你啊..”

  杜悠予微微眯眼:“不客氣。”

  “這可是被杜悠予摸過的腳。”這樣想著,鍾理突然有點怕會被那群小女生砍下來。

  鍾理一開始對杜悠予多少是有些設防的。但這麼一晚上下來,杜悠予如此寬容大方,他漸漸也就丟下戒備,安心地向杜悠予展示他的貧困、辛勞和粗俗。

  “今天見了輛改裝的車,兩升的排氣量,硬是把馬力給它加到一千匹,好傢夥..呃,還有水喝嗎?”鍾理講了一堆車行做事的見聞,談興上來,便覺得口乾舌燥。

  “喝酒吧。”杜悠予笑著打開冰箱,“我有準備這些喲。”

  裡面是備好的罐裝啤酒,這顯然是鍾理最喜歡的東西之一。兄弟們坐一起,啤酒加臭豆腐或者花生米,吃吃喝喝,海闊天空,這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娛樂了。

  杜悠予這裡沒有臭豆腐跟花生米,但還好有牛肉乾。紅酒配甜點是斯文人的吃法,美味是美味,終究不夠盡興不夠豪氣,再怎麼也比不過一箱啤酒配點小菜。

  “來來來,我們喝個痛快。”

  喝到興頭起來,鍾理也不拘束了,兩人一來一往地划起酒拳。

  杜悠予這種人居然也會划拳,技術還不算太差,真是令他意外。鍾理更是覺得杜悠予這個人可雅可俗,相當對他的胃口。

  兩人也玩得頗熱鬧,杜悠予一直是笑微微,划拳都能劃得一臉清慡,實在少見,鍾理興致勃勃的,劃著名劃著名,酒不知不覺喝光了。

  沒酒可喝,又有了醉意,腦袋發熱,罰的就變成脫衣服,輸了就脫一件,不拘上下。

  “多少該跟個美女玩吧。”鍾理輸掉了上衣跟襪子,便嘟噥著。

  杜悠予笑了:“怎麼,在女孩子面前,你會脫得比較慡快嗎?”

  其實這種無聊把戲,恰恰是鍾理他們那群大男人聚在一起常玩的,還玩得相當起勁。

  倘若真跟女孩子在一起,反而不好意思這麼來,覺得太下流了。一群男人反正也無所謂露多少,就算輸到脫光了裸奔,也沒什麼吃虧的,圖個痛快熱鬧就行。

  兩人有贏有輸,彼此脫得旗鼓相當,杜悠予還穿著長褲,光了腳,姿態優雅地斜坐著,裸著上半身的樣子倒也很好看。鍾理輸得多一點,長褲已經下去了,只有四角短褲碩果僅存,只好抱個抱枕在身前。

  “哈,你又輸了。”

  杜悠予笑著往後一躺,仰在沙發上,鍾理立刻憋紅了臉。

  “呃..”

  “你不會是想耍賴吧?”

  “嘿,這個,我有的你也有,沒什麼好看的。”

  鍾理紅著臉,感覺有點奇怪,兩人獨處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有點不好意思,這種事情果然是要人多熱鬧才反而放得開。

  “是沒什麼好看的。但是願賭服輸哦。”

  “..”鍾理還在跟羞恥心做鬥爭。

  “難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杜悠予笑著,雙手枕在腦後,“是..沒長大?還是..”

  鍾理被他一激,立刻就把短褲剝了下來,而後滿臉通紅地僵了一會兒,心一橫就把抱枕拿開。

  “怎麼樣?”

  看見杜悠予忍著笑的表情,鍾理只覺得惱羞成怒:“有、有什麼好笑的!”

  “嗯..”

  那意味深長的聲音實在傷害了男人的自尊心,鍾理髮惱地說:“有什麼不對嗎?我的還好吧!”

  杜悠予只是笑。

  “喂,你少看不起人啊。我那些朋友也差不多是這樣啊。”

  杜悠予挑挑眉:“呃..這要看跟什麼人比了。”

  “啥?”鍾理大怒,“那你也拿出來給我看看啊!”

  “哦..”

  杜悠予又挑一下眉毛,站起來,真的慢條斯理地解開褲子。

  鍾理回家的時候腳底直發軟。

  近距離之下認真地看到同性的裸體,這種衝擊還是不小的。

  以前打完球,大家一起搶浴室洗澡的時候,裸體也見得不少,但眼裡就只是白花花一片,只顧著沖水搓背,誰都不會認真去打量別人。

  而像這次,這麼生動清晰地在自己眼前放大的感覺,讓頭皮都發麻了,不知怎麼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那傢伙的臉跟身體真的是不太相稱..作為男人,杜悠予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啊。

  鍾理手腳發軟地爬上床睡覺,只祈禱那一幕趕快從自己腦子裡消失,不然一閉眼就看到某個場景,他真是要自卑得做惡夢了。

  注一:Vowinkel2a,吉他製作大師OttoVowinkel設計的弗拉門科吉他,2a只是中等價位,跟1a

  所差甚遠。質量得到他認可,但不是他親手製作,適合經濟能力一般,但對音質有所追求的人。

  注二:Kenipp,吉他製作大師IanKneipp的作品,高級手工古典吉他,IanKneipp師承GregSmallman

  這位經典名師,因此Kneipp吉他很大程度上採用的都是Smallman的設計,號稱有著Smallman

  吉他的血統,質量相近,但價格和等待時間則要容易接受得多。是那些對Smallman吉他心生嚮往,但負擔不起的演奏者的最佳選擇吧。

  注三:Smallman,製作人是Greg

  Smallman,最偉大的吉他製作師之一,每年做不了多少吉他,價格也高,排隊等的訂單無比之長。所以這個吉他,讓人想起鉑金包(Bir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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