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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抄上一萬遍我也願意。

  有天嚀浩說他投簡歷給B城那個單位。

  我差點活活氣死。

  什麽什麽什麽哪你!

  我不都說了我要去廣州了,他居然馬上說要去B城。

  嚀浩嚀浩,本來對大四畢業大家的去向我就已經很敏感了,你還要這麽刺激我是不是?!

  我怎麽能讓你離開我。

  你當然要一直在我身邊。

  疾病貧窮死亡,都無法分開。

  嚀浩的成績是不大可能和我一起進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

  我去找婕。她家裡背景比我還顯赫。我知道她有辦法,或者說她爸爸有辦法。

  雖然說這不是小事,

  但她什麽都肯我為我做,

  就像我什麽都願意為嚀浩一樣。

  那天挺高興地回去,想著以後可以和嚀浩長久地在一起了,就跟個小孩子一樣興沖沖地走路連蹦帶跳。

  開門進去看到嚀浩還在睡。

  我輕輕在床邊坐下來,不敢吵他。

  然後低頭認真看他的睡臉。

  不知道他夢見什麽了,竟然有淡淡的笑容。

  我吻了他的嘴唇。

  打開電視,把手快地把音量迅速調到最小,回頭看他,並沒有醒,才放心地開始慢慢換頻道。

  節目很無聊,我一邊按遙控器一邊眼光滿屋子亂飄,

  桌上有一個挺可愛的紅袋子,沒見過,大概是嚀浩拿出來玩了忘了收回去。

  我拿過來打開,巧克力。

  突然想起來B城那孩子好象前不久給他寄包裹了。

  心裡不大舒服。

  我情人節那天給嚀浩買的那一大束包裝成玫瑰花的金帝巧克力,現在還精美地插在長頸玻璃花瓶里,一點都沒動過。

  從袋子裡抓了兩個出來,想知道這東西味道難道會比我精心挑的金帝好嗎?

  嚀浩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惺忪的眼神在看到我手裡的糖以後變得清醒。

  “你,你亂動我東西!”

  我不高興了。

  嚀浩你沒發覺你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嗎?今天就為了這麽幾個可憐的糖果。

  算了,還是說正事吧。

  我伸直一下身子:“我已經都打點好了。3月份的實習你就跟我去莆華。”

  他的表情不是驚喜而是明顯的驚恐:“怎麽可能……我都沒有投過簡歷……”

  我笑了一下。不打算來邀功請賞,我只想他知道我願意為他做的一切。

  可是,

  “我不去廣州。”

  他這麽說。

  我差點要懷疑我聽力有問題了,

  可是要讓我完全絕望似的,他又重複了一遍,還一個字一個字的,生怕我聽不清楚還會有幻想似的。

  我聽到自己高聲地恥笑他說他犯傻了才會想去B城。

  我的聲音很大很大刺得我自己耳朵都發疼,但我不這麽大聲的話我怕我聽起來會顯得有那麽點心虛那麽點不自信那麽點底氣不足,那就說服不了他了。

  我當然知道他去B城是為了那個叫段一唯的孩子。

  在我為了心底的恐懼而發抖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楊苛,我要離開你了。

  我的耳膜炸了似地生疼。

  我希望我已經沒有聽力了可以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但我聽得見而且還聽得真切,他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又重複一遍。

  嚀浩嚀浩,難道你真的非逼瘋我不可嗎?!!

  我沒辦法,我只能打他。

  我狠狠地扇他耳光。

  我這並不是在泄怒。

  我不憤怒,我是驚恐。

  從來都溫順得不懂說“不”的嚀浩突然用這麽決絕的語氣對我說要離開我。

  除了痛打我想不出其他法子可以阻止嚀浩再繼續說下去。

  我下手很重,從來沒有這麽重過。

  看著鮮紅的血在他小小的臉上蔓開來,看他的臉高高腫起,我手都抖了。

  嚀浩嚀浩我怎麽捨得這麽對你。

  嚀浩你快求饒吧,你快像以前一樣,痛得受不住了就求我住手承認自己錯了不要再說那些傻話了。

  那我就可以馬上住手馬上給你擦藥酒給你上藥好讓我自己不要這麽心疼。

  可他咬著牙沒有說話。

  他就那麽用一對小動物一樣無辜的黑色眼珠可憐地盯著我。

  他張了下嘴巴,我心提到嗓子眼。

  滿口的鮮血使得聲音有些被糊住了,

  但我還是清楚地聽見他說的是:“放我走吧……”

  嚀浩!!!!!!!

  他咽了一下嘴裡的血,虛弱但是清晰地:“楊苛,你有的東西那麽多……不會缺我一個的。我……我什麽都沒有了……你就把我自己還給我吧。”

  我的感覺就像是匹被人刺瞎了眼睛的狼,因為錐心的疼痛而暴跳而發狂而團團轉,但是因為什麽也看不見了所以什麽也做不了。

  連憤怒和悲哀都是盲目的。

  我沒有放他走。

  嚀浩你對我如此殘忍我又如何對你仁慈。

  我每天必定要逼他吃大量的安眠藥保證他在我出門的時間裡是沈睡的,那樣他才不會逃走。

  有天我回來得晚了些。門外聽著屋子裡一片不詳的安靜。

  這時候藥效好象應該過去了,嚀浩你還在睡嗎?

  嚀浩你還在睡吧。

  我倉皇地推門進去。

  床上空無一人。

  客廳里沒有,浴室里沒有,廚房裡也沒有,陽台上是空的。

  我當時真的是暈頭到可笑的地步,我連衣櫥都打開連抽屜都去翻。

  我當然知道嚀浩不可能有興致躲在衣櫃裡和我玩藏貓貓。

  可是我不死心我不死心。

  我怎麽也不相信嚀浩會就這樣走了,丟下我一個人。

  天黑了,屋子裡安靜得讓人悲傷。

  忘了要去開燈。

  有人敲門,

  我本來坐在地上,一下子跳起來衝過去一把把門拉開。

  門外的陌生面孔帶著受驚的表情。

  什麽事情?

  先生,今天你室友不小心被反鎖在內是叫樓層管理拿鑰匙開的,這個單子請你簽一下。

  我關上門,把那單子扔在地上踩了一腳。

  我聽到一聲哀號。

  很悽厲很悲傷,好象一隻受了傷的野獸發出來的嚎叫。

  屋裡沒有其他人,這聲音是從我嘴裡出來的。

  嚀浩嚀浩,你何苦對我無情至此,你何苦。

  我又何苦。

  我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關在這麽個小小的屋子裡我猶如一頭困獸。

  婕來看我。

  她是聰明的女人她看出來發生了什麽事。

  她一個不做家事的千金大小姐給我打掃房間為我洗手做羹湯,

  然後對我說,楊苛,他走了,可我一直都在,楊苛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我可憐她。

  在她身上我看到自己。

  她之於我正如我之於嚀浩。

  明明已經輸無可輸了,還要那麽掙扎地抱著桌腿不肯走,不惜借債也要賭回一局。

  明明知道我不愛她我全心只愛著一個男人,還要說我們結婚吧。

  我真的可憐她。

  那嚀浩你有可憐過我嗎?

  我說我考慮。

  她多幸福,她還有機會,我呢?

  那天聽到敲門聲我正在接婕的電話,她說你要猶豫我們先訂婚吧。

  我很煩躁,我心想你怎麽知道嚀浩就不回來了。

  雖然,我也不相信嚀浩會回來。

  但他真的回來了,我看見門口他那雙思念了千萬遍的眼睛時,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的心雀躍,幾乎要撲上去抱住他。

  可我馬上明白他是受了傷才回來的。那段一唯不要他,他無處可去才願意來見我。

  雖然有一盆冷水當頭澆來,我也還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顯得冷漠。

  “回來了?”

  短短几天裡對他的思念已經快要把我摧毀。

  我第一反應就是想要他。

  不為別的。我想不出有更徹底的方法讓我好好感受他。

  脫掉他衣服之前我突然說:“忘了告訴你了,我和婕要訂婚。”

  我非常專注地研究他的眼睛,可裡面什麽變化也沒有。

  楊苛,你又在自取其辱。

  我咬了一下牙。

  他的耳朵上那個耳環是我所不認識的。

  我猜得出它的來歷。

  我扯下它用力扔出窗外,再見,段一唯。

  他的歸來,怎麽說呢,沒有給我太大喜悅和希望。

  我看得出他明目張胆地在想念段一唯,那個傷害他的人。

  傷害你愛的人然後心甘情願被你愛的人傷害最後還要苦苦地思念他的傷害。

  犯賤!!

  怎麽和我一個樣!!

  他最終沒有和我去廣州。

  我早該料到,但是無法把他帶上飛機的時候還是失望得全身冰涼。

  我發現自己的無力。

  以前的強勢專制其實都是假象。我根本左右不了他。

  回想起來,

  真正被操縱的人是我。

  因為我愛他。所以失去自我。

  兩年以後我決定和婕結婚了。

  她說她有了我的孩子。

  這個本來根本不能構成讓我接受婚姻的條件。

  但我覺得累,沒必要再掙扎。

  就這樣吧。

  只要不是和嚀浩,和誰在一起對我而言又有什麽區別。

  我請嚀浩過來當伴郎。

  挺無聊的要求,他答應了。

  他不知道,我希望能和他一起站在我的婚禮上。

  這樣至少可以給我一個甜蜜的錯覺。

  婚禮之前我問他:“嚀浩你以後會幸福嗎?”

  他說不知道,又問我,你會幸福嗎?

  我也說不知道。

  其實我知道的。我當然不會幸福了。

  沒有你,我怎麽可能。

  幸福對我而言的所有意義,

  就是李嚀浩。

  我吻了他。控制不住的。你不要再拒絕我了,這也許是我這一生最後一次親吻我愛的人。

  “楊苛你要對婕好,她很愛你。”

  “可是你就不對我好。”

  他無言。

  我們這群人,這樣的關係,一環又一環。

  我們都何苦,為難自己為難別人。

  還不是為了一個愛字。

  無欲即無愛,無愛何生悲。

  呵呵,嚀浩,我都可以去做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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