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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摸著自己指上的戒指,終於點了點頭放心了,臉上浮現了一絲虛弱的笑容。

  “Eliza,我從沒見過比你媽媽更漂亮的女人。”許久,老人像是長嘆,又像是回憶,閉上了眼睛。

  Jimmy退出了病房。和Anton兩個人守在病房外。

  第二天清晨,科林斯被發現自殺在病房。

  “他戴的戒指里,有一根針,藏著三十年前的氰化鈉,卻依然很有效。”醫生告訴兩個人。

  “不……”科林斯的床邊,Jimmy抱著Anotn大哭起來。

  晨光落在緊閉房門的病房裡。

  落在空蕩蕩地病床上。

  留下一塊方方的影子。

  “我在七歲生日時,第一次看見科林斯。”Jimmy站在床邊,面向著牆壁,許久,輕聲說道,“那時,他已經五十六歲了。”

  那一年,他生日那天,媽媽帶他去看一個陌生人。

  第一次,在外面,據說,他們為他辦了一個生日Party。

  “他有時候說話會有些奇怪,你不用理睬。”母親拉著他的手走過去。

  “其他人也都那樣對我說。”病房裡,Jimmy說。

  那個Party,在海邊一棟陌生的白色房子裡舉行。

  他見到了很多人。其中,有一個高大冷峻的年輕人,他後來,在溜冰場打架之後,重新見到了──那時,那人已不再年輕。更多的人,他幾乎從沒有再見。

  他站在媽媽身邊,看著那個有點上了年紀的高個子老人跟媽媽說著話。

  第一眼,他就知道那個人很愛媽媽,不會傷害她。於是放了心。

  後來,Eliza離開了,留下他跟那個人單獨在一起。

  他們拋下了所有祝福的人,走向海邊,赤腳踩在沙灘上。

  他們沿著海灘慢慢走著。

  穿著小西裝的Jimmy,搖搖晃晃地跟在老人身後,許久,他們什麽話都沒有說。

  老人在海邊停了下來,看著大海。腳下,不遠處,就是白色的泡沫。

  老人似乎若有所思,彎下腰抓起了一把沙子,忽然回頭看看他,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Jimmy,你看,世界上什麽最多?”

  老人說話似乎帶了奇怪的口音,小Jimmy只能勉強聽清,他緊張又驚訝地看向老人手裡,沒有想到老人會突然問他問題。

  ──老人蒼老的手裡,抓了滿滿一捧細沙。

  “沙最多,”但是老人並沒有讓他回答,自己說了出來。

  “你能數得清楚嗎?數不清楚……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最後,都是沙……”老人抬頭重新看向眼前的大海,沙啞的聲音漸漸像在自言自語,“茫茫無際……”

  “……人就像沙……”老人鬆開手,沙子慢慢落到沙灘上“Jimmy,你要記著……”老人緩緩說,轉回頭看著他,“一個人有再多的權利力量,最終也不過是一顆沙……”

  Jimmy緊張地聽著,努力揣測老人的意思。

  他盯著老人的手。看著那手裡的沙慢慢從指fèng間滑落,又被風吹散,像白霧一般散開,最後洋洋灑灑落在地上上,跟腳下更廣大的沙混合在一起,終於──無邊無際。

  那一刻,周圍靜了下來,白色大廳的音樂好像突然分外遙遠,沒有了聲息。

  他們身邊是滔滔的大海。呼嘯的海風。

  “我知道你能聽懂。”老頭看著他,忽然再次古怪地朝他笑。

  Jimmy看著那個古怪的老爺爺,於是記住了他。

  “小子,會彈琴嗎?”

  “……會一點……”Jimmy支吾說。

  “好啊!我喜歡聽人彈琴……”風裡,他們重新向那幢白色的房子走去。

  ──今天,二十幾年之後,在這間空蕩蕩的病房裡,Jimmy知道,最終,老人確證了那句話:人在屬於他自己的宿命面前,不過是一粒塵沙。

  “我外公,死在去我墓地回來途中。”Jimmy看著病床,淚水再次落了下來,“我是看了新聞才知道。車禍。那天暴雨,公路塌陷。”

  “有多少次,我夢見我外公,夢見他死去,我沒法救他。或者我摟著他屍體,那麽輕,一點分量都沒有。有時候少了腿,有時候缺了胳膊,血已經流幹了,我哭喊著,卻怎麽都找不回來。他不該死的!他是因為我死的,不去看我,他就不會死,是我害了他。”

  “他對我實在太好,”Jimmy緩緩地說,“我離開家去讀書時,他每周會去看我一兩次。他從沒這樣對過別人,包括Eliza。”

  “我對不起他。你知道嗎?!我從沒有照顧過他們!”

  我曾經享受他們能給的,卻什麽都沒有給,然後看著他們走了,再也沒法回來,你知道這感覺嗎?!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沒有再說下去。

  房間裡,一片沈寂。

  只有紐約上午的陽光,依然清晰明澈,不識憂愁地落在牆壁上。

  甚至透出幾分歡快,無憂無慮。

  第179章下

  走廊上,突然一陣騷動。

  眨眼間,他們聽見了嘈雜的喊聲、腳步聲中有人大喊著伊恩的名字。

  “──怎麽了怎麽了?!”

  “她不行了!”

  “快,快!”

  五六隻喉嚨同時說著話,走廊上亂成一團。

  “昆汀那案子的!”

  “醫生!醫生!”

  屋子裡兩個人同時一愣。

  Anton猛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半分鍾後,Anton探進了半個身子,

  “快!Rene!!他們發現了Miranda!他快不行了!“Rene旋風一般向外衝去。

  “伊恩核查過,Miranda是賓州費城郊縣人。原名……AngelL……”走廊上,Anton邊跑邊在Rene耳邊說下去。

  這個名字剛一出口,他看見身前的人渾身劇烈一抖。

  “Jimmy!”他一把扶住了Jimmy。

  “上帝!”淚水頃刻間湧進了Jimmy眼眶。

  急診室邊的病房,幾個警察圍在Miranda身邊。

  Jimmy踉蹌衝進了病房,直撲到Miranda床邊。

  “Miranda……”

  天哪!他看清床上的人時,一下子愣住了!

  那時候,俱樂部當初那場大火,他抱Alex出來,Alex不斷告訴他,“……裡面還有一個人”“……Miranda在裡面^”。

  Jimmy進去找了,可是誰也沒有找到。

  ──現在,他終於再看見她了!Jimmy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場大火,毀掉了Miranda的臉!

  Jimmy看著眼前那張臉:那已經完全看不出是誰,半張臉上血肉模糊,那些傷口,早已化膿又結痂,留下黑糊糊地傷疤,分外可怕。

  另一半臉,從耳邊到嘴角,卻還像過去一樣,精緻細膩,讓他想起台上那個美輪美奐,雌雄莫辨的變性人。

  “Miranda……”淚水再次從Jimmy臉上流了下來。

  床上,那人艱難地呼吸著,周圍,警察們確證了最後幾個問題,開始離開。

  “Miranda……我問你……一個問題。Miranda……”Jimmy艱難地哽咽著,滿臉是淚,“二……十年前。在賓州,有個地方叫藍谷……”

  他小心翼翼地說,看著對面那張臉。

  “那裡,死過一個……一個人,叫……叫……Edward……”

  “那個魔鬼……”不等他說完,那名字讓床上生命垂危的人忽然叫了起來,“我殺了他!!!”Jimmy看見,一瞬間那雙失神的眼睛裡,有什麽光芒一閃。

  “我讓Zak幫我在工具店準備了刀。”床上的人呼吸艱難,緩緩敘述。

  Jimmy一下哭了出來。顧不上再聽後面的話。

  “他在那工具店打工。那天,我把他一起帶到了Edward那兒,我叫他藏在樓下,幫我,就在那間房子下,幫我……”床上的人,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那……你……你記不記得,那房子裡……那個人的隔壁……”Jimmy哽咽著說下去,“有個孩子,跟你差不多年紀……”

  床上,那雙手狠狠握在一起砸在了床上。

  “那孩子!我本來……還想一起殺了那男孩!”Miranda咬牙切齒地說,“他們一家都那麽討厭!”

  “可惜我來不及了……他的門窗鎖那麽嚴……”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混亂起來,“……Zak說,不能再逗留,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不過沒關係,我詛咒他的日子不會好過的!!!”Miranda的聲音再次兇狠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Jimmy傷心地問,淚水涌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怎麽變成這樣……我恨他!!!如果沒有他,‘他’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那就是開始!!!我恨所有這些人!”Miranda再次握緊了拳頭。

  “我恨昆汀!是誰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瞬間,床上的人癲狂起來,全身可怕地痙攣起來,語言狂躁而混亂,“我不過是那孩子的替代品……”

  有醫生奔上來,試圖按住他,再次注射起鎮靜劑。

  “不──我絕不原諒!絕不原諒!!”Miranda最後嘶喊著,可怕地瞪大了眼睛,那眼睛裡,Jimmy看見,一片空洞,充斥著無邊的仇恨。

  “安吉拉……”淚水從Jimmy臉頰滑落,許久,他輕輕喊著那孩子的名字。

  他看見,床上,那雙遙遠的眼睛忽然一閃,床上的人轉過頭,直直地看著他。

  片刻,卻好像很久,忽然,那眼神一散──

  “對不起,對不起……”Jimmy看著安吉拉的臉,顫抖著反覆喃喃,淚如泉湧。

  醫生和警察飛奔撲了過來。

  Anton拉起了地上的Jimmy。

  許久,房間裡,警察的聲音終於傳進了Jimmy的耳朵。

  伊恩他們早晨清理沿河塌方牆體,在塌方牆體背後,發現了重傷Miranda。

  “昆汀那個案子,我們查過,”

  “對,他說得很準確。”幾個警察看著最後的記錄。

  伊恩他們早已查實昆汀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不是那殺手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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