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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ck死死咬著嘴唇,全臉的肌肉緊繃,硬是忍住不在媽媽面前落淚。

  「兒子啊,我每次聽你講去哪兒旅行看了什麼風景遇見什麼趣事,都很入迷,總也想去看一看。」杜媽媽淡淡笑著,沒有一點兒憂傷,她把Nick勾近捏了捏他的臉,「你上次說印度恆河的日出很美,很祥和很靈性,明天帶照片來給我看看好嗎?」

  「好。」Nick喉結上下滾動幾次,點點頭答應她。

  但就在Nick離開醫院後的三個小時後,杜媽媽用一個塑膠袋套住頭,堅定地結束了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完結哦

  第57章 CH 57 (正文完)

  Nick趕到醫院的時候,杜媽媽已經氣絕多時,塑膠袋被取了下來,她安靜祥和的躺在床上,像只是睡著一樣。

  連訣亮緊貼著站在Nick身後,一手輕輕環在他背後,像是怕他隨時會撅過去似的,但Nick只是愣愣地看著床上熟悉的面孔,側過頭用幾乎聽不見的音量對連訣亮說:「可以讓我跟我媽獨處一下嗎?」

  「好,我在外面,有事叫我。」連訣亮在他肩上捏了兩下,走出病房並把門帶上。

  Nick像昨晚一樣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很不真實的感覺,明明昨晚還能說能笑的人,每次都喊著說等好天氣要出去看海的人,怎麼會拋下他就走了呢?

  杜媽媽枕頭邊夾了一張對摺起來的紙條,上面寫著「給翩翩」,他顫著手把紙條抽出來,打開就是媽媽娟秀的字體。

  「翩翩,原諒媽媽,媽媽不想再被囚禁在這臭皮囊了,你也不該被因禁在這裡,帶媽媽去看美麗的風景吧,我也想沐浴在莊靜祥和的日出之下,也想吹吹南方自由的風。能當你媽真好,我愛你。」

  Nick把紙條按在心口,伏在媽媽已經發涼的手臂上嚎啕大哭,如果這樣是愛,他為什麼這麼痛苦?為什麼每個人對他付出的愛,他都無法承受?

  他把所有的淚水都傾注在那個心碎的清晨,之後不論是入棺火化或訣別的時候,都沒有再哭過,但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裡面,已隨著淚水失去了一些色彩。

  告別儀式辦的相當簡單,以前紡織工廠的老員工來跟杜媽媽說聲再見,連訣亮的爸爸媽媽也來了,在靈前拿香祭拜獻花獻果,嘴裡喃喃地不知道跟逝者說什麼,兩個老人家眼眶都紅了,低聲啜泣頻頻拭淚,Nick本來以為自己會恨他們,但抬眼看著相框裡笑的溫婉柔美的媽媽,他也扯了嘴角苦笑一下,人生太短,有些事情必須讓它隨風而去。

  之後Nick依照那晚媽媽的囑咐去辦理了拋棄繼承,花了一個星期親自把屋子裡的一件一件物品清空,每件東西背後都有個故事,冰箱上的全家出遊時在紀念品店買的俗氣磁鐵,媽媽手工縫製放琴譜的提袋,一台跟他一樣年紀吹起來嘎嘎叫的電風扇。他把電風扇打開,像小時候一樣正面閉著眼睛吹風,重溫一次嘎嘎嘎聲響,景物依舊,但在這屋子裡度過的夏天再也不會回來。他親手把它打包丟掉,有實體的東西最終都是留不住的,可是點點滴滴全記在心裡又太沉重,他必須學習告別與丟棄。

  把房子交出去之後Nick覺得自己的人生歸零了,他跟連訣亮借了個堆貨用的小倉庫,把去蕪存菁之後所剩下為數不多的東西暫放在那裡,然後把大背包找出來,準備再度踏上旅途。

  「放倉庫幹嘛呢?放我家裡就可以了,東西又不多。」連訣亮垂眼看了看那幾個大箱子。

  「不了,你家是你的私人領域,我就不進去了。」Nick拒絕的相當坦然,「更何況我這趟出去不知道多久會回來,東西大概得放上一段時間。」

  「撇的那麼清楚,哥聽了可是會難過的,」連訣亮苦笑著搖頭,「翩翩,我們真的…」

  「不可能,」Nick嘻嘻一笑,「如果我們只能當朋友不能當情人會讓你覺得很痛苦的話,那就別聯絡了吧。」

  連訣亮沉默了會兒,深深吐口氣,從兜里拿出一個信封給他,「諾,收著吧。留些錢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Nick一聽是錢,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推拒,連訣亮按住他的手說:「你不收,我們家就永遠欠著你們家,我永遠對你有種虧欠,數目不大,就算是幫哥一個忙,結清咱們兩家的恩恩怨怨。」

  Nick垂眼抿著嘴低笑一聲,不再推辭,「那我得在旅途上選個精美的紀念品給你。」

  連訣亮扯了下嘴角,看著他放在腳邊的背包,猶豫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這次旅行…是一個人嗎?」

  「不是,這次帶了我媽。」Nick撈出掛在脖子上的銀鏈子,墜飾是一個只有指節大小的玻璃瓶,裡面裝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終於能帶她四處走走了。」他彎了彎眼睛笑著。

  「他呢?」連訣亮又問,「你有跟他說嗎?」

  「沒有,我不想以這麼軟弱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Nick搖了搖頭,眼裡露出幾分落寞跟無奈,「我很迷惘,不知道怎樣才是對的。愛好像是裹著糖的藥丸,甜甜的外殼舔完了之后里面都是苦的。我不懂為什麼愛一個人會衍生出那麼多的煩惱跟痛苦,最後就算修成正果了,總有一日還是會天人永隔,何苦來搞一遭?」

  他擰著眉撓撓頭嘆口氣,彎腰使勁將背包甩上肩,掂了掂,「我還是自己出去走走吧,在旅途上沉澱一下慢慢想答案。」

  「嗯。路上小心,肩膀才剛好別太逞強,吃的住的不要虧待自己。」他又要走了,這個人他永遠留不住的,連訣亮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拳頭又鬆開,在Nick肩上捏了捏:「再見。」

  Nick毫不遲疑地轉身,手往空中隨意一抹,「我走啦,拜拜。」

  「翩翩,我忘了問你要去哪兒?」連訣亮衝著他的背影喊著。

  「我啊,」Nick側身,眼一眨嘴角一揚,「我帶我媽去看最美的日出。」

  在隔了一年多以後,他又再度踏上這個一言難盡的國度,降落的城市是東方大城,曾經是英屬印度的首都-加爾各答。

  下了飛機溫暖潮濕的空氣襲面而來,全身細胞敞開舒展,Nick脫掉羽絨外套塞進背包最裡層,摸出太陽眼鏡夾在領口,長褲被他捲起來一截,很久沒日曬的腳踝白晃晃地特別扎眼。

  Nick和當地人一起擠上巴士,跟前後左右的人大玩三貼,很快就蹭出一層薄汗,車箱裡的空氣比三千公尺高山還稀薄。心臟隨著車子沒有預警的急煞猛停越跳越快,咚咚咚地胸腔裡面鼓臊,他把手掌覆在心口上,重新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他很快地回歸到旅行模式,到達的第二天就在路邊給街頭理髮師剪頭髮,坐在小凳子上肩頭披了不知道多少人披過的圈兜,一直叫再短一點再短一點,不到二十分鐘,三千煩惱絲變成了小寸頭,陽光能夠照進頭皮里,Nick覺得全身暖洋洋。

  即使不是第一次到訪,在印度旅行仍然相當不容易,這個多元且兼容並蓄的國度彈性太大,價格是用談出來的,路是永遠摸不清方向的,時間是講來參考的,貧窮髒亂跟噪音是無所不在的。對任何一個習慣規律與安定的人來說,很容易適應不良,但對背負著種姓制度的印度人來講,他們雖然認命,卻不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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