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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文徴欲伸手奪過晃悠在他眼前的牛皮本,黎詡敏捷地縮回手,翻開第一頁帶著譏諷的口吻讀道:「1993年7月17日,晴。今天是休息日,我卻才剛從醫院下班回來……」

  「撲通」一聲,姚以蕾滿臉淚痕地跪在了黎詡面前:「小詡,別說了,阿姨求你,別說了……」

  「媽,你幹嘛給他下跪啊!」黎訣不服氣地抹了把臉,彎腰就要扯起姚以蕾,後者不管不顧地甩開了他的手:「小詡,別說了……」

  而黎文徴恍若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注意力全被那紙張邊角都發黃的本子吸引了去。

  如果說他剛剛還心存懷疑以為黎詡又搞出什麼花樣來唬他,可當黎詡讀出這個日期時,他不得不相信了。

  1993年7月17日,是他出事故的那一天。他昏迷了兩天,醒來後就遇見了白霜。他們相識相戀,結婚沒多久卻因為姚以蕾的插足而使婚姻走向了下坡路,再後來他便摸不透妻子的心裡所想,分房後他半夜小心翼翼的靠近都會讓白霜驚醒。

  她恨他,恨得在去世後都不願走進他的夢裡。

  「都說醫者仁心,在環山公路上看見奄奄一息的人時我不可能視而不見,以蕾……」

  「不要說!不能說!」姚以蕾瘋了似的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想搶黎詡抓在手中的本子,黎詡合起來,悲憫地看了她一眼:「行,不讀了,當年發生什麼,真相是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要跪就去我媽墳前跪,別再我面前跪,我受不起。」

  黎文徴仿佛猜到了什麼,眼睜睜地看著黎詡勢在必得般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本子,然後捧起手提電腦上樓。他終於明白被黎詡毀壞的一室白霜的遺物並不是什麼最值得留念的物品,那個一詞一句記錄下當年日日夜夜發生過的一切的牛皮本才的確是如黎詡口中所說的珍貴。

  黎詡端著東西回了樓上,房門一關上,他就鬆了口氣。

  賭對了,看黎文徴的神態就知道。

  他分別給舒願和沈昭時都發了條消息,然後抱著牛皮本窩到了床上。

  白霜去世後這個本子不知被他翻了多少次,已經熟稔到了可以背下來的程度,所以對姚以蕾和黎訣的恨才會那麼深刻。

  認識黎文徴以前白霜和姚以蕾還是很要好的朋友,兩人從高中便認識。當年在環山公路發生的那起車禍,肇事者當場逃逸,恰好白霜駕車途經,副駕上坐著姚以蕾。

  假如沒有經過車禍現場,她們大概會有一段美好的自駕一日游經歷,命運卻從這一天開始改寫。

  為救不救人這事,白霜和姚以蕾爭執了幾句,白霜是醫生,做不到見死不救,姚以蕾卻認為自己從別市過來陪白霜去玩,憑什麼要被其他突發事件占據時間。

  最後還是白霜率先下了車,她邊檢查黎文徴的傷勢邊給醫院打電話,卻得到救護車被堵路的消息。隨後交警趕到,大家合力把昏迷的黎文徴抬上了白霜的車,由交警開道,順利把傷者送往了醫院,原本當天休息的白霜主動擔任了黎文徴的主治醫生。

  至於後來姚以蕾在病床旁照顧黎文徴的時候是怎麼先向對方謊報了事情的真相則是白霜一生的心病,曾有一次白霜和黎文徴吵架的時候氣憤地問:「當初明明是我救的你,你有什麼好對不起她?」

  年輕時的黎文徴則話不經大腦地反駁:「醫者救人天經地義,但如果不是她先見義勇為,你在我的生命里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黎詡合起本子,把它塞到了枕頭底下。

  田嬸給他送飯上來,黎詡早餓得狠,從床上躍起來就過去吃了,邊吃邊問:「田嬸,你說我爸是不是很蠢?」

  目睹一番鬧劇的田嬸作為黎家的傭人,再怎麼看笑話也不能隨意批判劇中的哪位主角,她慈和地笑笑,說:「都是過去很久的事了,我也不好說什麼,倒是我看著你長大,希望你做任何事都對得起自己就好。」

  日暮西斜時黎詡等到了黎文徴的叩門聲,他從習題冊中抬頭,朝門口應了句:「直接推門吧。」

  就一個下午的時間,黎文徴的精神差了很多,他進來後沒有先說話,坐在床尾凳上無言地看著陽台外兩隻玩鬧的貓咪出神,最後視線移到了落地推窗旁的掛串上:「那是什麼?」

  黎詡抬了抬眼:「哦,舒願用瓶蓋弄的鞭炮。」

  「那孩子現在怎麼樣?」黎文徴又問。

  黎詡擱下筆,側身將胳膊搭在椅背上:「活在陰影里,半夜經常被噩夢嚇醒,服安定才能睡著。」

  「交換吧。」黎文徴的話沒頭沒尾的,黎詡卻忽然鬆了口氣。

  周日上午,舒願在家人的陪同下約見了沈昭時。互相了解後,沈昭時整理了一遍有效證據,為他們分析了整個案件,同時預測了起訴和以後開庭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撇開律師的職責不說,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安慰你一句,」沈昭時拍拍舒願的肩,「你不用擔心這場官司打不贏,黎書記已經被黎詡說服了,鄭從懷所經營的地下錢莊被舉報是分分鐘的事,施暴者的靠山倒了,他的律師再怎麼辯護也只是紙上談兵。」

  「謝謝你。」舒願說。

  「沒事,」沈昭時說,「上交起訴狀後,法院會在七日內立案,你們回去後耐心等通知。」

  臨走前舒願把沈昭時拉到了一邊,支支吾吾地問:「黎詡他……用的什麼方法說服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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