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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穿上拖鞋朝門口走去,正要開門,忽聽見外面陸岐然與陸母交談的聲音。程如墨捏著門把手的手放了下來,屏住呼吸,側了側頭,耳朵緊貼著門板。

  “……也並不是說不好,只是你跟葉嘉高一就認識了,認識這麼多年,畢竟知根知底一些。再說她也是琿城人,都是同鄉,遇到什麼事,兩家也能方便照拂。”

  “我跟如墨大一認識,也差不離幾年。”

  陸母微嘆了口氣,“可你跟她戀愛才多久?”

  陸岐然低聲笑了一下,“這您可沒資格教訓我,你跟我爸從認識到結婚統共也才兩個月。”

  陸母笑了一聲,“你這孩子……我跟你爸情況不一樣,當時你外公外婆幫著把關呢。”

  “您不相信我的判斷嗎?我長這麼大,還沒做過錯誤的決定。”

  陸母頓了幾秒,“這麼說也是,你是個有主意的人,我跟你爸操心的也少。你真喜歡她,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這孩子雖然性格沒葉嘉活潑,但看著也挺知情識趣。就是她父母……”

  “媽,他們是文化程度低了點,但如墨不是。您不覺著這樣一個從鄉村里走出來的家庭,培養出一個大學生挺不容易嗎?都是勞動者,工種不同而已,您是人民教師,可不能來歧視這一套。”

  陸母大笑,“還來道理來堵我——那你上門見過吧,覺得怎麼樣?”

  “她父親大男子主義,但也有些性情中人的意思。算是商人,摸爬滾打多年,人情世故實則看得透徹,到了這個年紀,反而不愛來虛以委蛇這一套。她母親性格比較溫和。兩人都沒為難我。”

  陸母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他:“那你自己喜歡小程哪點?”

  聽到這個問題,程如墨心臟也陡然懸起來,屏住了呼吸,生怕錯過一個字。

  靜了好一會兒,陸岐然聲音才響起來,“我要是問您您稀罕我爸哪點,當時那麼倉促就嫁了,您可能也不不一定能說清楚。一個螺釘配一個螺母,紋路走向都嚴絲合fèng,也就擰到一起了。 遇到了,一眼就覺得是這個人。她的優點你能欣賞,她的缺點你也能包容。過日子不就是欣賞與包容嗎,您說呢?”

  路母沉默了片刻,才笑說:“你想得很透徹。”

  程如墨在門後面聽著,心臟仿佛擂鼓,一陣一陣激烈跳動起來。她想著與陸岐然重逢後的種種。想她故意惹他生氣,說些刻薄傷人的話,而他也從最初怒而不言到學會四兩撥千斤;想他從記憶中那個白衣襯衫的青年漸漸變成了生活中真真切切的一個人;想他擰著眉一言不發或是挑眉而笑故意逗她的模樣;想他包的那碗熱餛飩煮的那碗熱乾麵,他幫她買的推理小說,給她擦汗時遞過來的熱毛巾;想問他要三塊錢時他打她手說“先欠著”;想他明信片上龍飛鳳舞的字跡……想他的事事種種,眼裡漸漸起了霧氣。

  不管是喜歡也好,愧疚也好,責任也好……遇到了,一眼就覺得是這個人。

  後面的話程如墨都沒再聽進去,她垂首默默站著,直到聽見陸岐然沉穩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立即反身回床上躺好。

  門打開,陸岐然走到床邊將她肩膀輕輕推了推,低聲喊她。

  程如墨假裝悠悠轉醒,將眼裡的水汽用一個哈欠掩飾過去,轉過頭來看他,含糊著聲音說道:“早上好。”

  陸岐然笑出聲,“是挺早,趕緊起來吧,睡久了晚上失眠。”又說,“我帶你去出去逛逛。”

  程如墨盯著他,忽朝他伸出手來。

  陸岐然啞然失笑,卻還是伸手將她腰一攬,抱了起來。程如墨立即將他抱住了,下巴擱在他肩上,久久沒動。

  “怎麼了?”

  程如墨搖了搖頭,“夢見吃蹄髈呢,剛剛端上來,你就把我喊醒了。”

  陸岐然笑,“那趕緊起來,帶你去吃真的。”

  下午陸岐然帶著程如墨將周圍逛了逛,臨到晚上六點回來吃晚飯。吃過之後程如墨和陸岐然在家裡陪著陸父看電視,陸母去參加腰鼓隊訓練。

  坐了一會兒,陸岐然接了個電話,簡短應了兩聲掛了,對陸父說要帶著程如墨出去見幾個朋友。陸父看新聞聯播看得起勁,隨意應了一聲,囑咐二人注意安全。

  下了樓之後,陸岐然攥緊她手,走得飛快。程如墨好奇:“什麼朋友?”

  “到了就知道。”

  兩人穿過兩條街,面前忽出現一個碼頭,前面就是悠悠河水,水中倒映著河上輪船暈開的燈火。陸岐然拉著他一路往碼頭走去,循著一條樓梯往下走。不多時就走到了河邊,走過輪渡,上了停靠在輪渡上的一隻遊船。

  程如墨跟在陸岐然後面,越發好奇。偏偏陸岐然一聲不吭,只攥著她手繼續往上走。上了三樓,越過船艙到了前面的甲板上,剛停下腳步便聽見船頭傳來一陣慡朗的笑聲:“老陸!”

  陸岐然拉著她走過去,將面前三人一一介紹給她。都是他高中同學,程如墨也沒記清楚名字,只跟陸岐然混喊,一個老甲,一個老鵬,一個老唐。

  幾人說笑一陣,穿著件印著海綿寶寶T恤的老甲笑說,“既然嫂子就到了,我們趕緊把傢伙亮出來吧。”

  程如墨嚇了一跳,湊到陸岐然耳邊嘀咕:“什麼傢伙?”

  陸岐然笑而不語。

  老甲三人繞到了船艙後面,不一會兒一人拿著些東西過來了,程如墨定睛一看,發現老甲手裡提的是個燒烤爐子,另一手領著一個白色的編織袋。老鵬手裡東西花花綠綠的,看上去似乎都是食材,而老唐則抱著一箱子啤酒。

  三人將東西放下了,又去搬了一張矮桌几個塑料凳子過來。最後老唐小心翼翼端了個奶油蛋糕出來,程如墨望見陸岐然臉色沉了幾度,頓時撲哧笑出聲,得到陸岐然一記警告的目光。

  三人打開了燒烤爐子,裝上白炭支上燒烤架,點了火很快忙碌起來。

  程如墨聞著孜然的香味了方才回過神來,瞧見陸岐然正在往烤串上刷油,爐子裡冒出陣陣白煙,混著夜裡河上的薄霧,將他整個身影都模糊了。

  末了她才發現,其實是自己眼睛模糊了——他還記得自己大學時說過,想和幾個朋友在船上喝著啤酒看風景。

  遊船已經開了,夜裡“突突突”的聲音格外明顯,船劃開夜色,在清涼的風中一路往前。

  程如墨擦了擦眼角,也笑了笑加入燒烤的行列。老甲三人見陸岐然和程如墨在忙,索性坐在一旁不動了。三人一人啟開了一瓶啤酒,一邊喝一邊望著他倆調侃:“要不你倆辭職來給我打工吧,我們把這遊輪小吃開展起來,也算是豐富咱們琿城夜生活。”

  老鵬附議:“我覺著這主意好,他倆郎才女貌,站著就是夫妻店活招牌,廣告都不用打了。”

  陸岐然將剛剛烤好的一盤骨肉相連擱到三人面前,“你這小遊船,請得起我這麼大的腕兒嗎?”

  老唐哈哈大笑,“我們三個人你們兩個人,我們把你們包里東西都扣下了,電話扔河裡去,就關在最底下船艙里,一人一天只給倆饅頭,不到一個星期就老實了。”

  又烤了好幾盤,程如墨便跟著陸岐然坐下開始吃。陸岐然開了瓶啤酒遞給她,程如墨怕喝醉了回去給陸岐然父母留下不好印象,便有些猶豫。陸岐然看她一眼,“我買的是聯票,吃宿都在船上。”

  老甲說:“對,還是甲等艙。”

  老鵬:“總統套房。”

  老唐:“蜜月套房。”

  陸岐然不語,掄起拳頭作勢要跟三人干架。三人哈哈一笑,舉起酒瓶說了句:“干!”

  陸岐然和程如墨舉起瓶子靠上去,夜空中清脆的幾聲響,程如墨便覺有什麼心中豁然洞開。

  漸漸飯飽酒足,大家都有些醉意。蛋糕最終也沒吃,被幾人拿來抹了一頭一臉。喝醉的老甲三人開始放開了喉嚨唱歌,唱得荒腔走板偏有十足投入。

  程如墨只喝了一瓶,狀況好點。陸岐然被他們唱《那一夜》的歌聲吵得腦袋發疼,拉著她到一旁的欄杆邊吹風,程如墨套住紙巾給陸岐然擦臉上發上的奶油,奈何已經干透,擦了半天沒有一點效果,程如墨無奈:“算了,到時候去洗洗吧。”

  陸岐然忽低頭湊到她耳邊,聲音刻意帶了幾分輕浮:“你說,要是塗在你身上……”

  灼熱的呼吸噴在耳上,程如墨耳垂立即紅了,啐了他一句,伸手將他往外推了推。陸岐然輕笑一聲,伸手攬著她靜靜看著河上風景。

  船行了一陣,忽然前面出現一條光帶。

  陸岐然湖伸手朝前面指了指,“中央廣場,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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