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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覺得興味索然,拿起手機從床上起來。

  昏暗的房間裡,陸岐然背靠著枕頭靜坐著,眉宇隱在一片蒙昧之中,臉上輪廓顯得柔和,看起來幾分憂鬱。

  第17章 衝動是魔鬼(七)

  程如墨突覺有些不忍心,一面又為此刻覺得不忍心的自己感到不忍心。前程往事到底應該一筆勾銷,她不該去招惹他。

  如果說先前還有些賭氣,現在真是有些後悔了。

  她在門口站了片刻,說:“我得走了。”

  陸岐然似是回過神來,立即從床上起來,“我送你。”

  “不用,我坐計程車回去。”

  陸岐然走到她跟前,見她神情低落,立即不由分說攥緊了她的手腕,低頭緊盯著她,“你生氣了?”

  程如墨別過臉去,冷淡地笑了一聲,“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你有什麼就直接說,我雖在盡力猜你的想法,但有時候未免力不從心。”

  程如墨頓時一驚,立即抬眼去看陸岐然,“你猜我想法做什麼?”

  “你這人,慣愛口是心非,我搞不清楚你哪句是真情流露哪句得反過來理解,問你你肯定不說,只能猜了。”

  程如墨霎時無語,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扭了扭手腕將陸岐然手掙開,自己輕輕握著方才被攥著的地方,別過目光,說,“沒什麼好猜的。我這人性情古怪尖酸刻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明天回江城,今後也沒大有可能再過來,今天就先跟你道個別。這次合作很愉快,你要是承我情,到時候寫報告就將這次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她頓了頓,輕咬了一下嘴唇,“餛飩和熱乾麵都還不錯,你下次有機會去江城,我請你吃正宗的。”

  她說完,也不敢去看陸岐然的表情,扭頭走進浴室,反鎖上了門。

  等她再出來時,陸岐然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沙發上等著。聽見她出來了,抬眼看她一眼,說:“等我刷個牙,我送你回賓館。”

  程如墨嘆了口氣。

  路上很堵,陸岐然邊踩離合邊踩油門,越開心情越差。程如墨看他眉峰緊鎖,眉眼間一股沉抑之氣,縱然很想開口讓他別送了,也不敢趁著這時候捋虎鬚。

  不算長的一段路,開了一個半小時。到達的時候已是飯點,於情於理她該請他吃頓飯,但如此下去,真有種沒完沒了的架勢了。

  陸岐然在路邊停了車,也不看她,淡淡說:“明天一路順風。”

  程如墨頓了幾秒,方點了點頭,再見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伸手打開車門,徑直走了出去。

  陸岐然轉過頭看她一眼,她穿著件咖啡色的風衣,衣擺在轉身時,小小地打了個旋。

  ——

  程如墨回江城以後,休息了一天,周二準時上班。她感冒還沒好,去見齊簡堂時鼻頭擤得通紅。

  齊簡堂幸災樂禍,“真有你的,半點好處沒撈著還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程如墨在他對面椅子上坐下,“你就是喊我過來說風涼話的?”

  齊簡堂笑了笑,伸手丟給她一份文件,“這是崇城那邊寫的報告,你看看吧。”

  程如墨看了一眼署名,是“陸岐然”,便說,“沒什麼好看的。”

  “怎麼,怕他過河拆橋?”

  “他不是這種人。”程如墨意興闌珊,不太願意繼續講這話題,她見齊簡堂桌子上放著盒巧克力,伸手拿過來看了看,沒見著標籤,她拆開來嘗了塊兒,問:“哪個小姑娘給你的?還手工製作,多純情啊。”

  齊簡堂笑了笑,沒說話。

  程如墨好奇:“你沒事吧,今天怎麼不藉機炫耀你的風流情史了?梯子都替你支好了你還不順著往上爬?”

  “行了行了,”齊簡堂笑著揮了揮手,“你回去工作吧。”

  程如墨揚了揚手裡的巧克力,“那我拿去吃了啊,不知怎麼回事餓得慌。”

  走出去兩步,卻又叫齊簡堂喊住了。程如墨回頭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今天下班了陪我去看看車。”

  “算加班嗎?給加班費嗎?給我就去。”

  齊簡堂順手抄起桌子上的文件作勢要扔過去,“你掉錢眼裡了吧。”

  程如墨嘻嘻一笑,拿著克力關上辦公室門回去工作了。

  齊簡堂以前開著輛三四十萬的奧迪,這次打算換個寶馬7系。程如墨對車子一竅不通,只知道哪些車子聽起來高端大氣上檔次,真要落實到具體參數,完全是兩眼一抹黑。聽銷售介紹了半天,依舊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齊簡堂自己相中了一輛,拉著程如墨坐上去試駕。

  “說你俗你還不信,你知道言情小說里男主角都開什麼車嗎?不是賓利就是林肯,或者布加迪邁巴赫,如今蘭博基尼和保時捷都不興寫了,你還開寶馬。”

  “你懂什麼,”齊簡堂發動車子,“沒聽過嗎,寧願在寶馬里哭不願在自行車上笑。為什麼是寶馬?寶馬大眾啊,我要是開個布加迪出去,小姑娘不認識牌子的,還以為是十幾萬的國產車呢。”

  程如墨大笑,“瞧不起國產車是吧,好的紅旗要好幾百萬呢,你也就只有點勾引小姑娘的出息了。”

  齊簡堂沒理她,猛打了個方向盤,車子拐了個急彎。程如墨頓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上午吃下去的幾塊巧克力像是頂在了嗓子口一樣,“停,停車!”

  齊簡堂看她一眼,立即剎了車,“怎麼了?”

  程如墨飛快打開車門出去,蹲在一邊乾嘔。

  齊簡堂走到她身邊蹲下,輕拍她後背,“我說你沒事吧?成天跟林黛玉一樣,早讓你去做個胃鏡檢查檢查。”

  程如墨擺了擺手,“沒事。”

  齊簡堂買了瓶水過來,程如墨漱了漱口,心裡舒服些了,說:“你自己試吧,我在旁邊等你,汽油味聞著有點噁心。”

  最後齊簡堂拍板付了定金,瀟灑一揮手,說:“走,咱們開著新車吃火鍋去。”

  程如墨好久沒吃火鍋,這次撒開膀子點了一堆,齊簡堂看她在菜單上勾得不亦樂乎,立即伸手奪過來看了看,“就你這二兩米飯不到的飯量,點這麼多吃得完?”

  程如墨沒理他,“再幫我點盤腐竹。”

  “誰點誰負責吃啊。”

  最後程如墨幹掉了三盤羊肉兩盤牛肉,凍豆腐白蘿蔔金針菇等等若干,看得齊簡堂大跌眼鏡:“出了一趟差,食量見長啊,陸岐然在崇城怎麼虐待你了,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他可沒虐待我,好吃好喝伺候著呢。”

  吃完以後,想喝點東西,程如墨看見對面有家賣凍酸奶的,有點心動,但想著大姨媽比上個月已經遲了十多天了,真吃了明天就得來,一來又要疼得哭爹喊娘……她正拿紙巾不緊不慢地擦著嘴,想到這茬動作頓時停住。

  齊簡堂看她一眼,“還吃不吃?不吃我就買單了。”

  “哦,不吃了,”程如墨回過神來,擺了擺手,“買單吧。”

  齊簡堂提議吃完了開著新車去江邊兜兜風,程如墨有心事,哪裡有心思兜風,勒令齊簡堂立即將她送回去。

  車子在樓下停下,程如墨先進了樓道,瞅著車子開走了,又走出來,飛快去了附近的藥店。

  程如墨第一次買這種東西,在藥店門口躊躇了半天,進去之後試圖讓自己顯得鎮定自若富有經驗,但心裡發虛又羞恥,總感覺售貨員看她的眼神帶著異樣。但一想,指不定人家見多了,太陽底下無鮮事。

  她怕結果不准,三個牌子的一樣買了一支,也不好意思問使用方法,自己兜包里裝著了,飛快趕回去。

  回家拆了包裝看說明書,又去百度了些知識,說是晨尿結果更準確。但她哪裡等得到早上,弄清楚了用法立即鑽進洗手間。

  她坐在馬桶上,死死盯著觀察區,看著對照線顯示出來,而等了兩三分鐘,觀測線並無動靜。她正要放下心中大石,暗嘲自己是疑神疑鬼,卻看見檢測線蹦出來了,很淺的一道。

  腦袋裡頓時嗡地一聲,程如墨望著弱陽的結果,大腦一片空白。

  她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去洗澡睡覺。

  第二天清晨,用剩下的兩支又檢測了一次,這次沒什麼可僥倖的,鮮明的兩道槓。

  程如墨望著鏡子,白色的日光燈下自己臉色慘白得活像只被道士貼了符的女鬼。淚意只往上涌動,都頂著眼眶了,又叫她死死壓了下去。

  哭個屁哭,還有臉哭。

  她手攥緊了,漠然地瞅著自己,試圖冷靜下來,從一片亂局中找著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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