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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舉看著她,頓了頓,“嫂子,我幫你問過了,你……你父親……其實他也不記得具體是哪個人,只吩咐手下將撞破秘密的人做掉。他這輩子對付的人太多,根本……”

  方舉說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會兒,許楊開口,“姐,險哥,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鎮上?”

  大家這才想起來明天就是除夕。

  最後決定歇一晚早上出發,許棠晚上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許母喜出望外,“還以為你今年回不來了。”

  “嗯,培訓提前結束了。”

  “那許楊呢?”

  “正巧,許楊也已經到鎮上了,我們打算明早一起回來。”

  許母也不多問了,只說:“回來就好。”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方舉也打算跟著上車,周險卻將他一攔,看了看對面,“別跟著我們了,回去過年吧。”

  方舉動作一頓,半晌笑起來,“有這麼樣的嗎,這剛取到經,就要分行李各奔前程。”

  說著,目光卻是越過淡白色的薄霧,看向遠處。

  周險將駕駛座門“啪”一樣關上,衝著方舉擺了擺手,“走了。”

  方舉點頭,“新年快樂。”

  ——

  渡河鎮也下過雪,剛晴了一天,地上鋪著爆竹炸過的紙屑,空氣里不時響起一連串爆炸的聲響,年味兒很濃。

  許棠和許楊在車上對好供詞,好將許棠鼻上的傷糊弄過去。

  不知不覺便過了橋,開進巷子口。

  周險在這裡踩了剎車,“就停這兒吧,免得進去被人看見了。”

  許棠一愣,側頭看他,“你……你不跟我們去?”

  周險笑了一聲,“我用什麼身份去?”

  “可你……”

  周險卻一擺手,“趕緊下車吧,我還要去趟藥房。”

  許棠和許楊下了車,周險將車子退出去一截,轉了個彎,碾著積雪駛遠了。

  許棠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許楊將她手臂輕輕一拉,“還沒過媽那一關呢,貿然帶回去,恐怕要氣得她年都過不好。再說,被別人看見了,也要說你跟險哥的閒話。”

  許棠蹙了蹙眉,沒說話,低著頭順從地跟著許楊朝巷內走去。

  她不怕別人閒話,只怕許母不高興,更怕周險遭遇難堪。

  可既已走到這一步,這一天便是遲早的事。

  許母早在門口等著,見面一改昨日在電話里的溫情脈脈,先將兩人好好地罵了一通,待許棠解釋完鼻上的傷,又是一頓數落。

  姐弟倆心虛,只垂頭默默聽著。

  好在許母罵完就罷,將兩人領進去,就指揮著開始擺團年飯。

  電視裡放著《一年又一年》,直播春晚的準備進度。許母先盛了小半碗飯,兩碗肉菜,在桌上放了十分鐘,再將飯菜重新裝回。

  這是他們那裡的習俗,用來祭祖輩。

  而許楊趁著許母在廚房裡盛蹄花湯的時候,倒了一小杯白酒,往地上一澆,嘴裡低聲說了句話。

  許棠默默看著。

  吃飯的時候,許母問起兩人這大半年的情況。姐弟倆心照不宣地說了假話,將周險的事瞞得嚴嚴實實。

  然而許棠十分憋屈。

  她並不覺得周險是什麼見不得光人,要沒有他,他們也不可能替父親報仇。

  周險在這世上再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了,許棠一想到大年三十合家團圓,他卻是孤身一人,心裡就一陣一陣揪緊。

  “發什麼愣,趕緊吃飯啊,菜不好吃啊?”

  許棠回過神來,急忙搖了搖頭,她夾了一筷子排骨,嚼了片刻,卻是越發興味索然。

  索性放了筷子,抬頭看向許母,“媽,有個人想來我們家吃飯。”

  許楊臉色一變,急忙沖許棠使眼色。

  許棠只當沒看見。

  許母愣了一下,她何等通人情世故,立即明白過來,“男朋友?”

  許棠點頭。

  許母仔細想了想,如今許棠大學畢業,真找了男朋友,也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事。她如今一人獨居,早盼望跟前再有個通氣的活物,要是許棠能早些結婚生子,她趁著尚且動作利索,還能幫著帶幾年孩子。

  她飛快盤算一通,笑說:“既然都跟你回來了,怎麼不帶到家裡來?”

  許棠看她,“怕你不接受。”

  許母往許棠碗裡夾菜,“你先說說看,是個什麼條件?”

  “他……現在自己開公司的,在縣上和市里都有房子。人長得也不錯,比許楊還高一點,關鍵是對我好,特別疼我。”

  許母沉吟,“論條件,我們恐怕有點高攀了……你們怎麼認識的?”

  許棠輕輕咬了咬唇,“遇到小流氓,他幫我解了圍。”

  許楊在一旁聽得捏了一把汗,自己這傻姐姐這麼跟母親下套,恐怕之後情況更難收拾,“媽……”他陡然出聲,音量大得自己都嚇了一跳,清了清嗓,急忙說,“不如吃完飯了你先見見吧?”

  “他現在在哪兒?”

  許棠垂眸,“鎮上。”

  “那趕緊打電話過來,一起吃個飯吧。大過年的,一個人多冷清。”

  許棠看了許母一眼,起身到房裡去給周險打電話。

  周險卻是笑,“我還是讓你們好好過個年吧。”

  許棠手指輕輕摳著桌面上已經剝落的紅漆,“說要跟我結婚,連來吃頓飯的勇氣都沒有?”

  “激將法對我沒用。聽話,等過了除夕和春節,我再找個日子過來。”

  “可你一個人……”

  周險笑起來,“我能一個人?許海棠,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沒用了。”

  “我不信。”

  周險頓了頓,“許海棠,別犯傻。我一定娶你,這事兒誰也阻止不了。可我不想跟你媽,我未來丈母娘鬧僵,不然你夾在中間也跟著難受。”

  一塊漆被她摳了下來,指上沾了些許朱紅色的粉末,她在衣服上蹭了蹭,“你當年在我家避難的時候,怎麼沒現在這麼禮貌。”

  周險笑聲裡帶了幾分吊兒郎當,“當時我又沒打算跟你結婚。”

  掛了電話,許棠在房裡又待了片刻才出去。

  許母看她,“什麼時候到?”

  許棠抬眼,搖了搖頭,“他已經吃過了,讓我們先吃中飯,他下午再過來。”

  吃完飯,姐弟兩人去刷碗。許棠聞著味有點噁心,伸手將嘴捂住,“我有點不舒服,你幫忙洗一下。”

  許楊點頭,朝著客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險哥什麼時候過來?”

  許棠垂眸答道,“他說時機還沒成熟。”

  “我也覺得。”

  許棠看他,“可我媽左右都是看他不順眼,哪有和平解決的方法,還不如把窗戶紙捅破。”

  許楊搖頭,“那也不是今天。”

  廚房收拾乾淨之後,許棠穿上大衣,趁許母上廁所的空當,靜靜悄悄地從家裡出來。

  她本是打算打電話給周險打電話問他住處,又臨時改變主意,踩著骯髒的雪水,朝著周險當年的家裡走去。

  本以為會看見比往日更顯破敗的舊樓房,然而矗立在眼前的,卻是一棟四層高的白色小洋樓。

  許棠疑心自己看錯了,特意退回去看了看兩邊,地址的確就是當年周險的家。

  第47章 鹿山(10)

  許棠搡了搡院子的鐵門,竟沒有上鎖,她推門而入,注意到院子裡叢生的雜糙早被剷除乾淨,兩側栽植了幾株灌木,經霜猶綠。

  許棠愈發好奇,走到樓前,順著窗戶往裡看了一眼,一樓是偌大的客廳,乾淨的水泥地上卻是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放置。

  她正要細看,忽聽見上方傳來一聲口哨。

  抬頭一看,卻是周險。

  他半倚著二樓的窗戶,手裡夾著一支煙,低頭望著他,似笑非笑。

  許棠一怔,“你怎麼在這兒?”

  周險挑眉,“這是我家,我不在這兒在哪兒?”

  許棠還要再問,周險朝著防盜門一指,“自己上來,門沒鎖。”

  二樓的門也敞開著,早年曾是閣樓的房間,如今煥然一新,裡面家具電視一應俱全,只也同一樓一樣,只往牆上颳了些塗料,連地磚都沒有貼。

  而那些家具的樣式,與當年為她慶生的那個紅紅綠綠的奶油蛋糕保持了高度一致的審美傾向,許棠只看了一眼,就趕緊移開了目光。

  周險一支煙抽完,掐進菸灰缸里,走到許棠跟前,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不好好過年,跑出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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