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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巧春愣著。

  林媚走進屋,往房間裡尋杯子倒熱水喝。

  鼻子堵住了,抽幾下,耳朵也嗡嗡響。

  她摸手機,給陸青崖打電話。

  “回去了嗎?”

  “回去了。到我爸那兒去一趟,中午就走。”頓了頓,陸青崖說,“……我們時間還長。你別難過,叔叔這反應很正常……”

  “如果,”林媚輕聲說,“我是說如果……我頂不住壓力……你會怪我嗎?”

  那邊沉默一霎,“不會。”

  “我……”

  陸青崖截斷她,“壓力大了,可以跟我提分手,但答應不答應還得看我心情。”

  林媚:“你敢答應。”

  陸青崖笑了。

  敲門聲。

  臥室門本來就沒關,盧巧春也就順手推開了。開門見她在打電話,臉一板,把一碗熱騰騰的薑湯擱在床邊柜子上,掉頭就走。

  薑湯一股濃烈的味兒,熏著眼睛。

  林媚咬牙喝了一口,被辣得說不出話。

  聽見那端陸青崖嘆氣道歉。

  “為什麼道歉?”

  陸青崖:“要道歉的多了,讓你跟你爸媽鬧僵,你生病了我還得馬上歸隊,不能陪著你。”

  林媚笑說:“只是感冒,不至於的。”

  陸青崖坐在往老城區的計程車上,空調熱氣烘得濕透的褲子漸漸蒸發,半干不干地黏在腿上。

  很深重的無力感襲擊了他。

  倒不為不能取得林媚父母的諒解,而是因為讓林媚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她這個人有一股韌勁,好像總能夠包容一切。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心氣高,惹她生氣又不肯道歉。她明明有一萬種理由不原諒,可每回還是在他拐彎抹角示好之後,坦然地接受。

  人活得太過肆意妄為,總會在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上絆得頭破血流。

  後來才明白,不是她寬容,是年少無知的時候,他享受愛,卻並不真正懂得愛。

  他真想問她一句,自己何德何能。

  “林媚。”

  “嗯?”

  陸青崖卻沉默下去。

  有些話還是說不出口,只能在心裡起誓。

  今後,愛她,呵護她,以他的生命和忠誠。

  ·

  中午,莫一笑夫婦把林言謹送回來,林媚順道留他們吃飯。

  場面上有點愁雲慘澹。

  言謹帶著小雨去自己房間玩,大人留在客廳里聊天。莫一笑本想問問情況,但一看盧巧春和林樂邦的表情,就知道估計是談崩了。

  他一個外人,當然不好摻合,絕口不提這件事。

  中午吃過飯,莫一笑一家都走了,林媚和盧巧春收拾打掃,林樂邦被言謹拉進房間。

  言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兩條腿晃著,低頭看著地板,小聲地說:“外公,你是不是不同意我媽給陸隊長在一起?”

  林樂邦到他旁邊坐下,摸他腦袋,“大人的事你不懂。”

  “陸隊長,人還是挺好的……對我,對我媽,都挺好的……”

  “眼鏡兒,我就問你一個問題,要是讓你喊他‘爸’,你願意嗎?”

  言謹不說話了。

  “所以,就是這麼個道理。”

  過了片刻,言謹低聲地問:“……我媽媽會不會不開心。”

  這回輪到林樂邦沉默。

  廚房裡,林媚戴上手套,打開水龍頭洗碗。

  盧巧春過來推她,“我來洗,你旁邊歇著去吧。”說著,把她套著的手套擼下來。

  林媚拿抹布擦拭灶台旁邊的瓷磚,時不時地抽一下鼻子。

  “媽,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這些年,你跟爸因為我受的苦和委屈,我都是看在眼裡的。太盛情的話,我說不出口,也覺得一家人,沒必要常常把謝字掛在嘴邊,但這不代表我心裡不感激……”

  她慢慢地擦著瓷磚,盧巧春慢慢地洗著碗。

  “……因為眼鏡兒的原因,我並不後悔那時候的一時荒唐,就像醫生說的,能懷上他是個奇蹟,我多少會覺得,這一切都有點兒像是冥冥註定。眼鏡兒跟我有緣,而這個緣是陸青崖帶給我們母子的……”

  感冒讓她腦袋很重,思考慢,說話也慢。

  方才陸青崖跪在泥水中那一幕,多少讓她心裡震動。

  他這人說好聽了叫高傲,說難聽了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從前覺得天王老子都該替他讓路,又怎麼會向任何一人屈膝。

  明知或許無用,他還是在盡力地彌補當年的任性所造就的遺憾。

  或許這樣想,顯得她這人太過大度,但她確實這樣推己及人地問過自己——

  即便艱難,她收穫了很多。八年時間,除了締結出一個優秀的林言謹,還給了她不懼風雨的力量。

  而陸青崖,確確實實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一腔時刻準備揮灑山河的熱血。

  他在怎樣的心情中徹夜離家,背井離鄉?

  他在枯燥而辛苦的新兵連的日子,夜晚不得不直面內心的時候,想到了什麼?

  他九死一生的時候,是否覺得生命已無太多值得眷戀,是處青山可埋骨?

  命運對人是公平的。

  “我不替他開脫,他也沒替自己開脫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讓我很確信他現在完全不一樣了。我有時候只是覺得累,想找人說點體己的話,就像你跟我爸一樣……”

  盧巧春打斷她,“我就不相信了,非得是他?”

  “沒跟他再見之前,不一定;但再見了,我肯定,非得是他……”她把毛巾投進水池裡,耳朵有點堵住了,她使勁吞咽了一下。

  “媽,我不會把他帶到你們跟前,也不會跟你們提起他半個字,但也絕對不會和他分開。”

  盧巧春看著她,“你這是商量的語氣嗎?”

  林媚:“不是商量,這是我的決定。”

  服過感冒藥,林媚回房間睡午覺。

  陸青崖給她發了簡訊,說已經登機了。

  白天光線強烈,她拉上厚重的窗簾,摁滅了燈,再戴上眼罩。

  感冒藥的安眠成分漸漸起效,她在一種異樣平靜的混沌之中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搖她的手臂。

  緩緩睜眼,對上林言謹的目光。

  “媽,你好點了嗎?”

  言謹小手靠過來摸她額頭。

  林媚笑了笑, “沒事……”

  林言謹很認真地看她,“你是不是難受。”

  “不難受……”林媚把被子一掀,“要不要上來,跟媽媽躺一會兒——哦,我感冒了,你還是離遠點吧,免得傳染給你。”

  “老師說,病毒性感冒才會傳染。”林言謹蹬掉拖鞋爬上床。

  他整個人都熱烘烘的,像是小時候冬天冷,灌上開水,用來燙腳的熱水袋。

  林言謹在思考應該說點什麼。

  他以前生病的時候,林媚會抱著他講故事,還是雙語的,一句英語,對應一句中文。

  “你想不想聽故事。”

  林媚笑說,“好,你給我講嗎?”

  林言謹格外嚴肅,“嗯,你想聽什麼?”

  林媚臉埋進枕頭,聲音沉悶,“……《小王子》吧。”

  那個清晨,在陸家的大宅里,她遇見此後請求她“馴服”的,桀驁的陸青崖。

  從此麥田、星辰、玫瑰……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意義。

  第46章 十萬深山(01)

  除夕前夜的天氣比前一陣暖和, 瑟瑟寒樹間的一輪薄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上午, 林媚接到電話便開上車去機場接人。

  陸青崖照例行李輕簡, 就一口二十寸的箱子。

  上車先脫了大衣放在后座上,整個人閒散地靠坐在副駕上。

  之前第一次坐她的車, 他還愣了下——她的車是吉普的SUV, 挺帥氣的款,一般男人選這款的更多。

  陸青崖抱著雙臂, 轉頭看向林媚,“林老師, 開這車是什麼感受?”

  林媚目視前方, “選車跟選男人一樣, 我喜歡不好駕馭的。”

  陸青崖愣了下,瞅著她笑。

  林媚說:“當時去買車,我媽看中一款大眾的, 你見過,就那種媽媽車, 空間大,圓不隆冬的……我不喜歡,覺得娘兮兮。但是我媽卻很喜歡, 後來就請了眼鏡兒出來仲裁,他定了這款。”

  陸青崖笑說:“看來他審美也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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