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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個小家的責任,等著他去肩負。

  前晚,林媚說:“想你身體健康,陪我百歲到老。”

  自然不會有任何回答,只有風,掠過樹林,又吹動著腳下的青糙瑟瑟搖動。

  他沉默地坐著,讓風灌滿了衣襟。

  太陽越升越高,薄霧漸漸散去。

  陸青崖站起身,手掌搭在墓碑上,垂首道:“媽,我走了,過年再回來看你。”

  此去路遠,心有牽念,不管是國是家,不管人歸何處,終歸他不再孤獨。

  他邁開腳步,沿著小路往下走。

  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第40章 風雪迷城(01)

  十一月, 銅湖市天氣開始轉涼。

  這天吃過晚飯,陸青崖和沈銳到宿舍去巡查。一百多號人都住在一棟樓里, 互相往來方便。

  關逸陽在虞川他們宿舍里, 翹腿坐在床沿上,跟虞川分享他的射擊特訓心得。上周, 他被支隊派去省里某基地參加特訓, 最後的比武匯報,又給中隊掙了個第一。

  虞川事事求上進, 奈何他腦子好使,但在武力方面, 不管是狙擊、擒拿、投彈……都比別人差了一截。

  關逸陽滔滔不絕, 虞川卻一直坐在小板凳上, 悶頭擦鞋。

  陸青崖觀察了一會兒,忽說:“虞川,跟我去操場上, 咱們過過招。”

  操場上有人在跑步,有人在高低槓那兒練臂力。

  虞川跟在陸青崖身後, 一直沒說話。

  “川兒,你是不是有情緒?”

  一般大家喊他“川兒”的時候,都是比較私人的場合。虞川聽出來現在陸青崖不是以隊長, 而是以兄弟的身份在和他說話,戒備心少了幾分。

  虞川悶聲說:“……沒什麼情緒。”

  陸青崖笑說:“你這句話就已經是在帶情緒了。”

  虞川一屁股在糙地上坐下,等陸青崖也跟著坐下了,方說:“……我處處都在給中隊拖後腿。”

  “中隊還在給你的智商拖後腿呢, ”陸青崖側頭看他,“因為關逸陽射擊又拿第一的事?他也就這項拿得出手,你非拿自己的短處跟他比做什麼?”

  虞川在中隊算年紀小的,也就比最小的姚旭大兩歲。人聰明,心眼多,心思就多。

  陸青崖:“你是我親自挑來中隊的,還記得嗎?那時候我也剛當上中隊長。”

  “陸隊,你當時為什麼看中我?”

  “那時候你們分組模擬實戰演練,你雖然不是組長,但提了不少有創見性的戰術,我就覺得你腦子好使。有時候,正確的戰術比一味猛衝直撞更重要。中隊一百多人,你武力不足的地方,別人替你補上就成。咱們是一個集體,不講個人英雄主義。”

  虞川沉默了許久,說道:“……我不是嫉妒關排,畢竟他拿第一,也是給中隊爭光,我就是……”

  “氣自己怎麼練都趕不上?”陸青崖抬手拍一拍他肩膀,“你就是心太重,有這功夫胡思亂想,不如去操場上跑二十圈。”

  夜裡風有點兒涼,陸青崖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件單衣,看虞川也差不多,便把他一把拽起來,“走走走,去我宿舍吃點東西,你嫂子寄來的牛肉乾要被沈指導員一個人吃完了。”

  “陸隊,這種時候就不要秀恩愛了。”

  陸青崖笑了一聲。

  虞川把他手臂掙開,“陸隊,你先回去吧,我去跑二十圈。”

  陸青崖:“……”

  還真跑啊。

  幹部宿舍里,沈銳也已經回來了。

  陸青崖脫著鞋,忽地停下動作,“老沈,這是你來中隊的第幾年了?”

  沈銳看著他,“怎麼了?”

  “沒什麼,”陸青崖脫了鞋,換上涼拖,“就覺得時間過得快,我八月挑進來的那幾個新兵蛋子,也已經適應得如魚得水了。”

  “陸隊長,多愁善感可不是你的作風。”

  陸青崖笑了笑,瞅見擱在一旁的吉他,拿了過來,信手撥了兩段旋律。

  他哼了兩聲,沈銳聽出來是:“我的好兄弟,心裡有話你對我說……前方大路一起走,哪怕是河也一起過……”

  沈銳心裡莫名冒出個念頭,“老陸,你是不是……”

  陸青崖抬頭,“嗯?”

  沈銳搖了搖頭,抖開疊成豆腐塊的被子,“別彈了,擾民不擾民?”

  ·

  清晨,集合的哨聲響徹操場。

  剛接到支隊通報,禁毒大隊取得了新進展:之前在平東市銅匠橋被捕的王超,供出了他常與之交易的一名毒販。經過偵查發現,該名毒販昨晚回到了銅湖市。

  據王超交代,這名毒販在緬老越一帶混的代號是“灰蛇”,真名不清楚,只知道姓金,因為曾聽過有人叫他“金哥”。

  聯合行動組通過徹底的排查,摸清楚了這個“灰蛇”的底細。“灰蛇”原名金自強,今年四十歲,五年前就開始在西南邊境一帶活躍。

  金自強昨晚凌晨抵達,在平原路的一處民居樓里落腳。他攜帶槍枝,十分危險,必須立即將其抓獲。

  平原路上,中隊和公安幹警匯合。

  嚴峰上來說明情況:“我們剛剛接到消息,金自強挾持了一名人質,躲在三單元6樓A室。金自強非常警覺,他早上原本準備離開,發現我們安排在附近的便衣,立即返回樓里,在樓道里碰上了要去上幼兒園的人質和其家屬,持槍威脅……”

  支隊副參謀長李釗平插話:“意思是,人質……”

  “是個孩子,”嚴峰面色凝重,“五歲。”

  李釗平問:“孩子家屬呢?”

  嚴峰向著旁邊指了指。

  警車旁立著三個人,兩女一男,其中一男一女穿著睡衣,似乎是夫妻,女人被男人抱在懷裡,低聲抽泣。

  另外一個女人打扮入時,捂著嘴,聲音有點兒哽咽,不住聲地道歉。

  陸青崖看了一眼,總覺得打扮入時的這人頗為眼熟。

  沈銳湊近一步,把他心裡的疑惑點了出來:“……怎麼看著好像是陳老師的堂妹陳珂?”

  陸青崖眯眼又看了看,“你過去問問。”

  “怎麼不是你過去問問?”

  “我這時候湊過去關心,合適嗎?”

  沈銳鄙視:“公私分明,懂不懂?”說罷,轉身就對離他最近,在一旁待命的虞川說道,“虞川,過去問問,”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位姑娘是不是陳一梅老師的堂妹。”

  陸青崖嘖嘖感嘆:“沈指導員,你這一手可真不厚道。”

  那人真是陳珂。

  虞川來問,她急忙把他往旁邊拉了一下,低聲說:“你是機動中隊的吧?”

  虞川點頭,“我叫虞川,陸隊長手下的。”

  陳珂啞聲說:“我和徐海政委是親戚的這件事,麻煩你們不要說出去,我怕會引起對你們中隊不必要的議論……或者詆毀。”

  虞川愣了一下,低頭去看她。

  她這回沒穿著上次在醫院見時的護士制服,穿了件咖啡色的風衣,人顯得很瘦,又剛哭過,鼻子是紅的。

  她明知道如果說出跟徐海政委的親戚關係,一定會得到更高的重視,但一字不說,不但如此,還囑咐他們不要說。

  驟然間,虞川對她略有改觀。

  “好,我明白了。”

  陳珂背過身去抹了抹眼睛,“……謝謝。拜託你們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證筱筱的安全。”

  虞川回到陸青崖和沈銳跟前,轉達了剛剛陳珂所說的話。

  陸青崖沉聲道:“是與不是,我們目標都不會變,解救人質,保障周圍居民生命財產安全。”

  據陳珂敘述,那對夫妻中的妻子,是她醫學院的老師,姓江。今早她過來拿一份資料,正好碰上江老師發燒,江老師的愛人又要趕著去上班。

  幼兒園正好在她去總隊醫院上班的路上,她便主動提出將他們的女兒筱筱送過去。結果沒想到在樓道里,恰好就碰上了已被驚動的金自強。

  人質太小,金自強手裡又有武器,貿然闖入,極有可能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行動組決定,先對金自強喊話,進行政治攻心,勸說他釋放人質,出來自首。

  嚴峰舉著擴音喇叭,向著六樓大喊勸說。

  然而回應他的,是屋內兩聲劇烈的槍響。

  這時候,對講機里傳來關逸陽的聲音:“報告!由於防盜網阻擋,室內拉著窗簾,沒有狙擊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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