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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森特明顯還有問題,卻被我一句話堵得漲紅了臉,只得悶頭夾菜。

  我笑著幹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試圖壓下心頭的煩悶。

  我們這些參賽者名義上都是單槍匹馬,但背後當然都有組織支撐。雖然這比賽是為了獸族共同的未來,但獲勝者可以拿到巨額獎金,還可以換到很多不可言說的獎勵,所以比賽結果代表的是各自族群的榮耀和利益。

  正因如此,在這十年的演變間,比賽規則漸漸被修改得極為兇殘,能夠活著回去的參賽者越來越少——他們不僅要獵殺目標,還被允許獵殺彼此。一旦殺死一名競爭者,便可自動繼承對方名下的所有人頭。比賽發展到最後,往往就成了部族之間的自相殘殺。

  當然,“能不能活著回去”這個問題只會極其偶然地掠過我的腦海。

  上天留我一條命,不是用來怕死的。

  【十五】

  或許是酒精作用,又或許是因為提起陳年舊事,當晚我做起了夢。

  夢裡一切顛倒,我不知為何脫去人形,變成了一隻幼豹,被關在巨大的籠子裡,身旁都是擠擠挨挨的獸群。

  籠外燃起火光,滾滾黑煙從四面八方湧來。我惶惶然不知所措,身邊的野獸發出一陣陣悽慘的哀鳴,它們的身軀撞在鐵籠上迴響不絕。熊熊火光忽然燃成了人間煉獄,轉瞬間一片荒野上只剩焦黑的屍骨、經年不絕席捲而過的大風,還有被遺忘的我。

  我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慌不擇路地伸手亂抓,企盼著抓住一根救命稻糙帶自己離開……

  我是被搖醒的。

  文森特站在沙發前,猶猶豫豫地彎腰推著我。他的另一隻手還被我緊緊攥著,指尖都快被捏紫了。他不敢呼痛,齜牙咧嘴地抽著涼氣小聲說:“你做噩夢了……”

  我頭痛欲裂,鬆開他的手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心中萬分詫異。作為一名合格的殺手,我當初接受的培訓中包括一項“睡眠訓練”。被組織安在床板下的裝置會在我們進入深層睡眠後發出最微弱的振動,持續時間僅一秒鐘。一秒鐘後,天花板上開始下子彈雨。

  文森特從靠近我到推醒我的這點時間,足夠我將他殺死十次。而我竟然沒有驚醒。

  我陰沉地看著文森特。他似乎毫無察覺,將我的手機遞了過來:“你的手機剛才響了。”

  是與組織聯繫的那隻手機。

  我打開組織發來的緊急信息,只掃了一眼就一躍而起:“我出一趟門。”

  【十六】

  目標七號出現了。

  此人與列表上的其他目標不同,並非什麼政要高層,也不是家財萬貫的激進派金主,而是個科學家。

  我不知道他研究的是什麼逆天的東西,讓他被獸族列入了最高威脅名單,但人類政府顯然也很寶貝他這一條命,給他的辦公樓和住所都配了層層安保,還派了一群保鏢對他前簇後擁。

  組織針對此人調查了足有半年,才找到一個理論上的下手之機:他交往了一個情婦,會不定期地秘密聯繫。

  然而此人什麼時候去私會情婦、私會時身邊還帶不帶保鏢,卻都是未知數。

  更重要的是,誰也不知道那“情婦”是不是另一個組織設的一枚棋子。

  因此,今晚組織突然發現他在單獨行動,可謂千載難逢之機。我必須搶在半路上就把這條命收了,以免夜長夢多。

  我很快趕到最近一處車庫,從組織長期租用的車位開走了一部車。

  “我出發了。”我說。

  “很好,”車中迴蕩起了組織聯絡員的聲音,“現在把他的實時定位發給你。跟上之後不要貿然行動,匯報一下周圍情況。”

  我跟著指示左繞右拐,二十多分鐘後遠遠綴上了一輛黑色私家車。

  此時已經是深夜,城市的街道上車輛極少,視野頗為開闊。

  “我看見了,目標正在勻速朝前行使,預計一分鐘後轉向。”我匯報導。

  “附近有障礙物嗎?”

  “沒有,但很快就要有了。”我踩下油門,“這麼跟蹤反而容易引起警覺,我動手了。”

  “等等,申一南!”

  我將油門一踩到底,猛然提速追去,眨眼間趕上了那輛私家車,調整到了與之齊頭並進的位置。我舉起槍側身瞄準,心臟猛然一沉。

  “申一南,快匯報!”

  “他死了。”

  “什麼?”

  “目標已經死了,窗玻璃破碎,頭部中槍,那車現在是自動駕駛。”還是被別的競爭者捷足先登了。

  組織的人只遲疑了半秒:“那你快撤退,對方的人很可能還沒走遠,說不定這車子都是引你上鉤的陷阱!”

  想殺了我、奪取我的勝績麼?

  我的冷笑浮起到一半:“等等。”

  我盯著車內科學家那死不瞑目的臉,豹族的夜視眼捕捉到了他瞳仁中閃過的異樣光澤。

  “他戴著攝像用的隱形眼鏡。”

  “哈?!”

  “裡面的晶片也許記錄了他白天的工作,能分析出對獸族有用的信息。”

  組織要被我逼瘋了:“這個比賽沒有附加分,拿到名單上的人頭才能算數!”

  “我要殺的可不止名單上這麼點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在外人聽來如何,但聯絡員似乎一時噤聲了。

  我將車子靠近旁邊那輛,設置了自動駕駛,從車內爬到副駕座,打開車窗探出身,然後將手探入對方窗玻璃上的破洞,揪著死者的頭髮將他拽過來,粗暴地從他的眼眶裡摳出了隱形眼鏡。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我剛剛舒了口氣,倏然間遍體生寒,近乎憑著本能鑽回車中,只來得及握住方向盤,旁邊那輛車就爆炸了。

  這果然是個陷阱!

  來不及挽救,我的車被掀飛了出去,翻了個四輪朝天。

  【十七】

  這車子的減震措施十分過關,我被擠在彈出的氣墊里,只暈了幾秒鐘,又被求生欲強行喚醒。

  “喂,你還在嗎?”

  我叫了幾聲,始終聽不見組織的應答,聯絡已經斷開了。

  我掙扎著滾出車子,趕在為數不多的行人聚攏過來之前爬了起來,就近找了條巷子一瘸一拐地鑽了進去,一邊跑路,一邊從緊緊捏著的隱形眼鏡里分離出那微型晶片,塞進手機,將晶片裡的訊息連同自己此刻的定位一道發給了組織。

  組織的應援不可能那麼快趕到。而競爭者既然設了這個局,必然還有後著,恐怕救援也不會順利。

  身後果然很快傳來了重疊的腳步聲。追兵來了。

  巷子很窄,而且七拐八彎岔道極多,黑夜裡更是如同迷宮。我仗著夜視能力,盡挑黑暗狹窄處鑽去,貓科動物的腳步點地無聲,盡己所能地推遲著被追上的時間。

  不同族群總是在互相滲透、刺探情報。如果那車子的爆炸不是事先設置,而是即時遙控,那麼對方很可能正通過某種方式監視我,說不定還能黑進我的手機,攔截甚至篡改我發出的信息。

  想到這種可能性,我摸出了另一隻手機,將一模一樣的內容又發了一份給文森特。

  那隻鹿自己是幫不上什麼忙了,我讓他立刻報警。如果警察來了,至少能製造混亂,而混亂就增加了我逃脫的機會。

  兩條消息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又逃了一陣,我終於中了頭彩:死胡同。

  【十八】

  往後退是不可能了,我閃身躲進建築物構成的一處三面環牆的凹槽里,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追兵似乎分頭展開了搜查,靠近過來的只有三個人的腳步聲。我極其緩慢地抽出了一把匕首。我必須無聲地解決他們,不能鬧出動靜引來其他人。

  應援和警察為什麼還不來?總不可能兩個手機都被黑了吧?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走到了咫尺之距。匕首猛然刺出時,我的腦中閃過了一個更關鍵的問題。

  這群競爭者究竟為何能步步搶先?

  他們是在我之前發現並殺了目標,還是……截獲了組織發給我的情報,然後先下手為強?

  我猝然發難搶到了先機,霎時間捅死了一個,然後攔著剩下兩個展開了近身搏擊。他們害怕誤傷無法開槍,正給了我可乘之機。

  “截獲”這個字眼讓我恍惚了一瞬,身上頓時挨了一記。

  腦中閃過一雙無辜的碧眼。他把手機遞給我時,是怎麼說來著?

  敵人在我的快攻之下搶到了一息,慌忙對天鳴槍,召喚同伴。我功虧一簣,不禁咬牙切齒,撲過去將他壓到牆上一陣亂捅,卻又被另一人從背後制住。身後這人力大無窮,我狠命掙扎卻為時已晚,更多的腳步聲朝這裡聚集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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