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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約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新世紀以前,百廢待興,國家不發達,基礎科學也需要迅猛地追趕上來。

  好在那個時候的大家,雖然物質貧困,然而卻有一股卯著勁兒往前追趕的勁頭,自然科學界也經歷了幾次思想大解放,很有一批青年科學家興致勃勃地投身了進來。

  謝蒼林那個時候雖然也到中年了,可是卻被身旁的年輕人帶動起興致,樂意跟他們做一些新奇有趣兒的研究。

  那會兒他們搞的是古生物學。謝蒼林和他們不一樣,研究的是高分子生物學,主要是做基因鏈解密的事。當時,國外的科學家們已經宣稱解鎖了人類基因鏈的70%,而國內的研究還在起步階段,這個落差不光使國家領導人著急,他們科學界更是首當其衝的焦慮。

  當時他為了自己的研究課題整宿整宿地熬夜,然後天不亮就起床,可是依舊毫無進展。

  太困難了,美帝對國內進行了技術封鎖,而國內自行製造的研究設備又著實落後,在這樣的條件下想有實質性的突破,難如登天。

  謝蒼林焦慮了好一陣子,飯也吃不下,生活也覺得沒意思,整天沉浸在心灰意冷之中。

  這個時候,身邊研究古生物學的年輕人突然提出了一個課題,他們想去西藏珠穆朗瑪峰上尋找古生物的遺蹟。

  當時,正是國外恐龍題材的大片火遍全球的時候,趁熱打鐵,外文期刊上也刊登了好多關於恐龍化石的研究文章。

  於是這幫年輕人便不服氣了。國外有恐龍,難道國內就沒有嗎?他們心血來潮,計劃去珠穆朗瑪上尋找恐龍化石。珠穆朗瑪峰一帶是板塊的交界處,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在幾千萬年前,這一帶正是熱帶平原,說不定真有恐龍出現過呢。至少從理論上來說,是可能的。

  沒想到這一課題還獲批了,得到了一筆資金和支持。

  他們中有個叫黎飛華的年輕人,平常喜歡向謝蒼林討教學術問題,這次,他突然發覺自己學術上的老師亦是好友似乎陷入了什麼困境,想了想,便向謝蒼林提出了這個邀請。

  黎飛華說:“您現在雖然是研究高分子生物的,但您可是我生物學上的老師,關於古生物學您懂得比我還多呢。我真希望這次實地考察有您在旁邊指導,不然我們要是把恐龍蛋化石認成了鴕鳥蛋,或者把鴕鳥蛋認成了恐龍蛋,那多搞笑啊。”

  他這麼一插科打諢,謝蒼林笑了,這幾天來的鬱悶似乎消解了些。

  黎飛華趁勢再次邀請,還說趁這個機會,謝蒼林至少可以出去散散心,總比成天悶在實驗室里的好。

  經過幾次勸說,謝蒼林動心了,他某天跟黎飛華吃食堂的時候,終於答應了這個邀請。

  於是,他們有了一次奇妙的旅行,這次旅行他將銘記終生。

  第77章 奇妙旅行(二)

  珠穆朗瑪峰上的雪從日喀則開始就逐漸顯示出其冰冷殘酷的真面目。

  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連空氣都是稀薄的, 抬頭望去, 是湛藍色的如同暈染過的天空,仿佛與人的頭頂只隔著咫尺之距,又仿佛遙遠得穿破了大氣層,直接有宇宙的微光透露過來。

  其實往遠處望去, 珠穆朗瑪峰並沒有想像中的宏偉險峻。它雖然海拔是世界之最,可因為它的基底太高,周圍全是高海拔的群山,反倒不顯出自身的獨特了。

  甚至不如泰山, 在平原上拔地而起, 挺秀如一座高高懸起的峭壁,讓人望而生畏。

  珠峰是用它空氣的稀薄,冰冷的吐息來讓千里迢迢趕來的遊人感受到它的莊嚴和崇高的。

  這群年輕的科學家們經過川藏公路的一路顛簸,經過拉薩,再到這裡已經極其疲憊了,然而他們甫一看到珠峰,那疲憊感就蕩然消失,一個一個就像是經受了某種召喚和洗禮一般, 目光炯炯地看著遠處沐浴在晨光里的那座聖山。

  謝蒼林看到, 黎飛華的眼眸里正有什麼東西被逐漸點亮,正像他年輕時一樣,整個人如同一枚冉冉升起的朝陽。

  年輕人們歡呼了一陣, 打算在一旁的村落里稍作休息和補給, 就向著珠峰進發。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 國外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攀登珠峰了,留下了許多關於珠峰的故事。美景、孤獨與崇高,其背後必然伴隨著恐懼、寒冷與折磨。故事愈美麗,其背後的內涵愈叫人毛骨悚然。

  可是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科學的腳步。

  科學家們商量了一陣,決定不從尋常路線攀爬珠峰。尋常的路線之所以成了一條攀登之路,是因為它不那麼艱險,而越是艱險人少的地方,才越有可能有保存完好的古生物的遺蹟。

  謝蒼林贊同這個計劃。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搞出什麼發現再回去。

  第二天依舊是個大晴天。似乎在這個與天如此之近的地方,陰霾與風雨從來不會降臨。

  黎飛華打頭陣,謝蒼林斷後,中間幾個年輕人有說有笑的,整隻隊伍的氣氛都特別愉悅。

  只不過空氣卻越來越寒冷了,海拔到了五千五百米。他們穿上了最厚的羽絨服,把臉整個包裹起來,卻還露著兩隻手,拿著儀器在雪壁上面探測丈量。

  珠峰上的雪是經過了年復一年的積累、擠壓和覆蓋的,就像是樹木的年輪一樣,每一層都記載著那段歲月的風霜。

  有個叫陶鈞的年輕人正用儀器測量著,忽然驚叫了一聲:“哎呀!”引得大家都湊上來。

  “怎麼,發現恐龍蛋了??”

  陶鈞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沒有,是古微生物。我發現它們在雪蓋下還有生命活動的體徵,覺得驚訝。”

  其他人聽了,嘁地長嘆一聲,失望地搖頭走掉了。

  但謝蒼林卻停步了。雖然他們之前已經在內陸山地地貌的岩層里,發現過許多古微生物的存在,但在高原雪域上,還是頭一回。雪域的純淨和封閉性理當比內陸地區能更長久地保存下生命的能量。

  他叫住了陶鈞,讓他繼續測量。過了一會兒,還手把手地叫他怎麼能夠更精準地推算出不同覆蓋層的雪質下,這些古微生物的存在年齡。

  當然,實際上偶然能發現一粒古微生物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你看,你發現的這個,以這塊雪蓋形成的時間推算,它至少已存活了……八百萬年!八百萬年啊,它比我們之前發現的古微生物的存活時間都要久,陶鈞,這趟行程你已經有了重大發現,把這塊雪蓋整個帶回去好好保存研究,然後寫成論文一定會獲獎的。”謝蒼林邊說邊感嘆:“八百萬年,它真的活了太久了,如果今天不是我們發現了它,想必它還會在這塊白雪的覆蓋下活更久的時間,它將比人類更長久地見證地球的變遷……”

  幾個年輕人看到謝蒼林在教導陶鈞推測年齡,都轉回頭好奇地圍了上來,現在聽到謝蒼林的感嘆一時也都沉浸在這漫長時光的遐想里,不能自拔。

  幾人幫助陶鈞把這塊雪蓋原封不動地鑿下來,儲存在攜帶的密封箱裡。這個密封箱是採用目前最先進的製冷和密封技術製造的,幾乎可以數十年如一日地將這塊雪蓋完整地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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