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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璟愣了愣;“為什麼?”
步蕨的聲音帶著輕柔又意味深長的笑意:“天地有其自有的規律,我們貿然插手便是也許反倒弄巧成拙。”步蕨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在此事上多做談論,而是簡單詢問了下葉璟的近況,聊到最後步蕨的聲音微微停頓了兩秒,朝著旁邊走了兩步似是避開葉汲,輕輕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孩子?”
“……”葉璟無奈地捏捏鼻樑,“媽……”
步蕨含笑反問:“嗯?”
葉璟認輸道:“好吧,第一次見的時候的確有幾分驚艷,但是後來發現關卿這個人心思太深了,不對簡直就像個精分,也就蕭七能受得了還死心塌地愛得慘兮兮的。”
步蕨笑了起來:“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總有一天也會遇到自己命中的緣分。”
葉璟拖長了音:“媽,你這台詞太沒創意了吧。”
葉璟收起電話,望著幽幽夜幕深深地嘆了口氣,用冬無衣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來說:命,都是命。
……
葉璟走後蕭七並沒有表現得傷心欲絕,他的反應甚至可以稱得上平靜,也許是職業天性,又或許是他的本能,讓他在葉璟的話中嗅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
蕭七強迫自己冷靜地一字字回憶葉璟說得每一個字,最終捕捉到一句話,葉璟說得是關卿沒有從鏡中世界出來,而不是他死了。
他的心頭一陣抽搐,越發想得頭疼難忍。
當晚蕭七做了一個夢,夢見回到了自己那間五十平的小破屋裡,關卿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雙腿悠閒地交疊在一起,膝頭擺放了一本雜誌。
蕭七怔怔地站在幾米外,貪婪地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喃喃道:“關小卿。”
關卿竟然聽見了他的聲音,抬起頭朝他略挑了一下眉:“喲,你還知道回來啊?”
蕭七一個一米八幾的漢子,頓時紅了眼眶。
關卿朝他張開手,做出個要抱抱的姿勢:“別哭別哭,來抱抱。”
蕭七迫不及待地朝前邁出一步,卻沒想到,一頭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無論蕭七如何地捶打衝撞,始終沖不破面前那一層透明的阻隔。
關卿的面容與他只隔了短短的幾步距離,卻好像成了蕭七永遠跨不過的那道天譴。
“唉。”關卿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幾天沒見,你怎麼就不行了呢。”
蕭七:“……”
關卿又嘆了口氣:“男人怎麼能不行呢?”
“……”蕭七咬牙切齒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牆”上,朝著關卿聲嘶力竭地吼道,“關卿!”
那一聲像是點燃了某道引信,蕭七面前的“牆”驟然炸開,無數折射著光怪陸離景象的碎片如萬箭齊發,紛紛向他濺射而去。
黎明時分,蕭七帶著滿頭汗水,倏地一下睜開驚魂未定的眼睛。
對著昏暗的天花板呆滯了片刻,蕭七閉上眼,徐徐地吐出一口濁氣。
第二天,他悄無聲息地從病房裡消失了。
蕭七拄著根拐杖,在一路行人奇異地注視下旁若無人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裡。房子有段時間沒住人了,一開門霉味撲面而來,把蕭隊長嗆得重重咳了幾嗓子,直接牽扯到肋骨的傷口,差點就把他疼歇菜了。
蕭大隊長秉著頑強奮鬥的堅定意志,一瘸一拐地在家裡轉了一圈,尤其在沙發麵前站立了很久,但是沒找到任何異樣。他凝視著夢境裡關卿坐過的那張沙發,突然靈光一閃,走向了洗手間。
果然如他所料,洗手台上的那面鏡子支離破碎只剩下右下角一片小小的玻璃,和鏡中世界關卿家中的一模一樣。
看到那片玻璃,蕭七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那塊玻璃。
隔了幾秒,本來空無一物的鏡片突然也出現了一根手指,與蕭七粗糙麥色的手指不一樣,那根手指纖細修長,白淨得如同精雕細琢的工藝品。蕭七閉上眼,一滴熱淚順著臉龐落下,隔著一層玻璃,他虔誠而小心地按住裡面的指尖,輕聲呼喚:“關小卿。”
從那天以後,蕭七正式將自己的養傷地點挪到了自己的小破屋裡。這得到了刑警隊其他同志領導,包括秦鑒他們的一致反對,但是沒法,蕭隊長和他的愛人在某一面有著驚人的一致,比方說我行我素。
在蕭七的堅持和葉璟的幫忙下,蕭隊長終於成功地每天在自己家裡吃藥打針休養生息。
當然,在醫生走後,他也會堅持地違背遺囑,一瘸一拐地蹣跚走到洗手間鏡子面前和入了魔一樣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還會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嘮嘮叨叨。
這要是給別人看見了,准以為蕭七傷得不是肋骨,而是腦子。
鏡子的自我修復過程相當緩慢,緩慢地簡直讓蕭七無比煩躁,他對著鏡子喃喃自語:“老婆,你也太慢了,等你最終從鏡子裡出來,我是不是已經七八老十,干不動你了。”
已經快修復了四分之一的鏡面突然微微一顫,似是被蕭七的話震懾到了,片刻過後殘破的鏡面上突然浮現了一層霧蒙蒙的水蒸氣,一隻看不見的手對著鏡子慢悠悠地寫了一行字:男人要持久,不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