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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遲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聽著病房內傳出壓抑的哭聲,按了按心口,走進去擁住咬著拳頭嗚咽哭泣的他。

  “乖,我在。”

  門外衝進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撲到床邊腿一軟跪了下去。

  輕聲喚著床上永遠不會睜開眼的人,不敢大聲,怕擾了她的好夢。

  “夕琴,我來了。”

  方令低下頭抹了把淚,低低哭嚎。“走了好,你不用再痛苦了,我們都不用再痛苦了。”

  徐遲擁緊懷裡的人無聲傳遞給他力量,從林夕琴口中得知真相後,總算理解了方令對方言早的所作所為。

  理解不代表原諒。

  林夕琴下葬那天,方令短短几天像老了十歲,兩鬢都生了幾根白髮。

  向來放浪形骸吊兒郎當的他脊背彎曲,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再站直竟輕輕擁了下方言早。

  他說,“我討厭你,可誰讓你長得像你媽呢。”

  說著又嗚嗚哭了起來。

  方言早卻像流幹了淚一樣,哭不出來了。

  他媽死了,他的家就散了,再也聚不齊了。

  徐遲拿出一張銀行卡,在林夕琴的墓前遞給他。“你媽讓我給你的,她……急著賺錢就是想給你留下點什麼。”

  眼眶漲的澀疼,一滴淚都流不下來,方言早死死握住那張卡,心間如同蕭瑟的北風颳過,一片荒蕪。

  那天他在林夕琴墓跪了許久,爾後站到腿麻,朝徐遲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告訴他想一個人靜靜。

  只是徐遲還沒走開,他便直直倒了下去。

  半夜醒來,空氣中濃郁的消毒水氣味告知他身處何方,黑暗中憑藉窗外微弱的光線看清趴在床沿睡著了的男人。

  這個人和他吵了架卻回來好好服侍他母親到生命最後一刻,做的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稱職。

  他對自己,是有心的吧。能占多少份量?

  雙目無神望著天花板,腦中記得的全是林夕琴的好,他不怨她,如果她真的一點不在意他,何必在生命盡頭惦記著給他存筆錢。

  她到底是心疼他的,只是一瞬間迷茫了,他心底一直存著個奢望,希望有個家。

  不可能了吧,剩他和方令,怎麼看都不像能和樂融融的相處,而且方令明說了,討厭他。

  儘管不懂自己究竟哪裡惹方令不滿了,那如夢般的半年後,不多的接觸中,方令對自己再未有過溫情。

  一聲輕響,床頭燈亮起柔和的燈光,徐遲彎身湊到他眼前。

  “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搖了搖頭,方言早攥緊了床單,“你專程回L縣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徐遲坐回椅子上,動了動枕得發麻的手臂,思量著該怎麼回答才能更好表明自己的心意。

  和方言早鬧了不愉快後他一氣之下離開了家,開車在路上閒逛的時候不經意又想起了他憂心的事。

  臨時起意來了L縣,想著能替他解決了不失為一件好事,就像方令的事一樣,能多為他做點什麼就儘量去做吧。

  找到林夕琴後,她主動提出和他聊聊,並告訴了他方言早身世秘密,沒撐到一杯咖啡喝完林夕琴臉色大變抖著唇捂住了腹部癱倒在桌位上。

  送醫後被告知病情嚴重,拖得太久了,早就垮了。

  這種情況轉院也於事無補,用醫生的話來說就是盡力完成病人遺願,讓她走得開心點。

  他問她有什麼願望,她始終搖頭表示自己無欲無求了。

  徐遲自問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面對林夕琴也沒有特殊情感在,他在病床前盡心盡力只是因為她是方言早母親,僅此而已。

  他甚至不願意通知方言早的,打算悄無聲息的替林夕琴處理後事,可最後還是心軟了,他不想方言早怨他。

  看他難受,不免揪心。

  “小四眼,死者已逝,別想了。”

  “不必說安慰的話,我問的是你為了什麼。”不等他回話,方言早又問,“因為喜歡?”

  不然他想不出第二個理由,能讓身份矜貴的徐遲屈尊照顧林夕琴。

  “嗯,我喜歡你。”本就不是需要藏著掖著的心事,徐遲直面回答了他。

  方言早心中悵然,他和徐遲之間,終究是他不夠純粹,他的感情夾雜了太多別的。

  “我欠你的,怕是一輩子還不清了。”

  “那就用一輩子還我。”

  “好,徐遲,只要你不拋棄我,我不會主動離開你。”

  他想爭一把,畢竟對他如此執著的,世間只有徐遲一個了。

  等到一直想聽到的承諾,徐遲不合時的冒了絲雀躍,避開方言早輸液的手抱住了他。

  “記住你今天許諾我的話。”

  方言早手臂被他按著,動不了,仰了仰頭喊他,“徐遲,你親我一下。”

  兩唇相貼,咸澀的味道捲入口舌間,徐遲吻的更深切,乾燥溫熱的手掌覆住他的眉眼。

  如果這樣能讓他稍微心安,何樂而不為。

  第六十章 划船不用漿

  “哭什麼,傻不傻?”

  方言早眼淚收住,似乎每次他難過的時候徐遲都在身邊,無奈又寵溺的嘆他傻。

  回d市前方言早找到方令,把林夕琴那張卡交給了他。

  方令不再像以前那樣迫不及待搶走,坐在小酒館裡大口大口灌著劣質白酒。等到方言早轉身離開,方令背過身去喊了他一聲。

  “自己照顧好自己。”

  方言早回頭去看,只見方令抹了把臉搖搖晃晃從酒館後門走了。

  彼時他還不知,這就是兩人的永別了,方令這一句,是在交代遺言。

  回d市的路上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徐遲開車,方言早縮著身子坐在副駕駛座,側頭看著玻璃窗上蜿蜒的水流,手指沿著水跡劃在冰涼的玻璃上。

  “在想什麼?”

  手指停了一下復又繼續滑動,聲音像是受了大雨的渲染,沉悶壓抑。“在想我的人生。”

  “二十來歲的人,路還很長。”

  方言早沒再說話,他知道徐遲是在變相勸他想開點。

  “晚晚和黎家的婚事差不多定下了,你幫我想想該送什麼禮吧。”

  “嗯。”

  找點事做挺好的,不用鑽牛角尖。

  莫涯江一白從徐遲那得知了方言早母親過世的事,直接把人約到了星麥。

  “不醉不歸!”江一白動作利落撬開一排瓶蓋,一人塞了一支過去,連酒杯都不用。

  李陽也來了,拍了拍他肩膀道了句節哀。

  酒過三巡,方言早仰躺在沙發上,醉眼朦朧的和同樣醉得不輕的徐遲對望。

  不知誰先撩撥的誰,反應過來時兩人的唇纏吻在一起。

  方言早醉得一點理智都沒有了,不然不會敢在大家都在的包廂內放肆,好在所有人都醉倒了。

  ……

  喝醉的方言早和清醒時的狀態千差萬別,最大的不同在於無意識的他不會克制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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