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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米還在鍋子裡燉著,就忙著認親戚,真熱絡,少自作多情,誰要做她舅舅。程景行不說話,一雙眼盯著面頰微紅的林未央,而林未央望著的,是熱情周到的宋遠東。

  程景行極力克制,不去將林未央拖過來掐死她。

  便是無心計較程微瀾此刻,那一副看好戲的得意神情,看她那洋洋得意的笑臉,真讓人窩火。

  白蘭連忙來解圍,微笑說:“都是年輕人,哪裡還那樣在乎輩分尊稱,隨便喊喊名字就好。”

  程景行已然調整好狀態,去與宋啟修攀談,說一說家國天下事,轉開惱人的心緒。而白蘭在與程微瀾你來我往,假惺惺恭維祝賀,問一問林未央與宋遠東訂婚禮準備的如何,又抱怨抱怨自己的婚事繁雜瑣碎,結婚真是頭等煩心事,耗盡心力還難博得眾人好評,卻仍是要極盡所能做到完美,畢竟一生一次。

  卻聽未央說:“想來一定忙得很,才多久沒見,舅舅已經瘦了一圈,眼窩都凹進去,不如把工作上的事情先放一放,忙過了婚禮再說,別真累壞了,到時候舅媽可心疼死。”

  他只聽見她說,“才多久沒見,舅舅已經瘦了一圈”後頭的完全忽略,心裡頭恨恨想,沒良心的死丫頭,居然還能看得出他瘦下來,還不是相思成疾,這年頭居然做少年事,吃不下睡不香,還要抗死了不去找她,真是難。虧她還有幾分良心,看得出他,為伊消得人憔悴。瞧瞧,定是心疼了不是。想想她心裡頭仍是裝著他,便又高興起來,悶在心裡,傻樂呵。

  白蘭道:“真就是了,半點不聽勸。倒是你們,從前就覺得你與遠東極般配,沒想到當真走到一起,金童玉女,真是令人羨慕。”

  未央被她說得羞赧,微微低了頭,面有桃紅艷色,楚楚動人。宋遠東卻是執了她的手,狠狠捏,回過頭來脈脈含情,感嘆道:“緣分有時真是玄妙得很。早些年誰能料到我會遇到未央,甚至會走到一起?說起來還是要感謝舅舅,要不是你將未央找回來,我一定不會有今天的福分能夠娶到她。舅舅,你可是我與未央的大媒人,你放心,到時候一定少不了沉甸甸的媒人紅包。”

  聽他一口一個舅舅,叫得好生親熱,程微瀾忍不住要朝他豎起大拇指,真是厲害,三兩句話已經把程景行氣得七竅生煙差一點當場翻臉,但,程微瀾怎麼會只有這一點點招數,且看下去,定要讓他目不暇接,不整死不放鬆。

  程微瀾已朝未央舉杯,勾起唇角,笑得狡詐且陰險,像一隻修煉萬年的老妖精。

  昨晚上已經商量好,程微瀾一摔杯子,林未央就要吐。卻不是真吐,不過是捂著嘴,奔去衛生間——裝孕期反應。

  未央起先不贊同,“真要這樣玩?當心到時候騎虎難下,他問你要人,拿什麼給?再領養一個?你真當他白痴。再說,用懷孕做要挾,叫他悔婚,這行徑同萬人唾棄的女配角有什麼不同?雖然我並不介意使些手段,但一般來說,狐狸精下場都不好,最終他覺得受騙上當,還是要哭哭啼啼回到老婆身邊。”

  程微瀾一臉無賴,攤手,沒所謂,“要是他光是為了孩子,就告訴他,為了你與宋遠東將來的幸福生活,孩子已經打掉,氣死他。若是真愛你,上當受騙又怎樣?弄不好他巴不得為自己的悔婚找個藉口。你知道,這件事情上,完全不在於白蘭家有多厲害,那局長能多生猛?過幾年一樣下台來,還能怎樣?弄不好還未走就被黑社會不聲不響幹掉,誰知道?就算程景行悔婚,白局長能有能耐閹掉他?完全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程景行確實有能力,累一點苦一點,最終還是能抗得住後果。所以說,這件事的選擇權完全在他,是選擇冒險,或是偏安,他正權衡利弊,冥思苦想。不下猛藥,他怎麼知道愛你愛得難分難捨?”

  未央落敗,無奈應承,“你總是有道理,唧唧呱呱一張嘴,誰都說不過你。”

  程微瀾道:“別總是一臉委屈,明明我這做母親的大公無私,全然都是為了你和未來女婿好,你還不肯配合。唉……世道顛覆,果然是好人難做。”

  未央道:“你看你狐狸精似的狡詐,分明公報私仇。”

  “是麼?是狐狸精一樣妖艷吧。”程微瀾臉皮足夠厚,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快快,演練一遍試試,記著一定先反胃,再趕緊捂住嘴,期間不小心送他一記秋波,要有盈盈淚,一心委屈難訴說,欲說還休,吊得他心酸心痛,恨不得一把將你抓進懷裡好好撫慰。”

  未央望天,程微瀾那一屋子言情小說果然沒有白看,傳說她三十幾個男朋友都照著書中所述,一個接一個搜尋,都是不同款,滋味妙不可言,哦,不,不是傳說,是據她自己說,只是壓低了聲音警告她,一個字都不許漏給林晉文,不然要她好看。

  未央耐著性子表揚一番,卻聽程微瀾頻頻喊停。

  “吐得一點美感都沒有,唉……要懂西子捧心,把自己想像成林黛玉,一顆七竅玲瓏心,一襲傾國傾城貌,無奈遇上薄情郎,相思不能休。一定要眉心微蹙,胸口微疼,眼中含淚,遠遠望過去,一眼就轉開,恰時已流下淚來,如風中百合,花中帶露,楚楚可憐。”傷心傷情地感嘆完,又轉嚴肅面孔,故作正經說,“這樣還能有男人不動心,我就不信。”

  未央說:“我哭不出來。”

  程微瀾想一想,去喊客廳里的林晉文,“晉文晉文,去切兩片洋蔥來。用手絹包好,免得熏到我。”

  林晉文得令,乖乖辦事。

  程微瀾得意,將抱著洋蔥片的手帕塞給未央,“看看,藏袖子裡,要哭的時候在眼睛上抹一把不就好了。你多幸福啊,有個這樣聰明又美麗的母親。來,再演練一遍,確保做到萬無一失。”

  未央只得聽話,那洋蔥果然奇效,熏得兩隻眼睛兔子似的紅通通,望過去,含情脈脈不能言,千萬言語在其中,眉心有千千結,都系君心。看得人心頭肉都揪起來。

  程微瀾鼓掌叫好,“不錯不錯,明天我一掉茶杯,你就開始。”

  未央不解,問:“為什麼要扔杯子?給我一個眼神不就好?”

  程微瀾理所當然回答說:“武俠片裡不都這麼演,盟主以擲杯為令,瓷杯落地,在座人立刻抽刀,一嗡而上把敵手砍得血濺三尺,斷手斷腳。”

  未央心裡懷想著程景行被亂刀砍死的場面,不禁感嘆,程微瀾這個女人可真是不好惹。惹上了不死也要脫層皮。

  嘖嘖,舅舅真是上輩子作了孽,這輩子要來還。

  爭執

  程微瀾女士不慎摔落了茶杯,一時牽引出許多往事許多驚奇,是宋啟修親自彎下腰去撿,宋遠東一副‘難得你也有今天’的表情望著宋啟修,笑得玩味,白蘭甚是驚詫,猜測其中原委,程景行知其背後故事,並無太大興趣,而林晉文卻是一臉平和。茶杯未碎,宋啟修撿起來放在角落,卻是林晉文替程微瀾說:“多謝。”兩人的臉色都有細微變化,難追尋。

  只是程微瀾女士完全不在乎他人所想所思,一雙眼睛牢牢盯著程景行,看得他全身發寒。還未來得及瞪回去,就見對面,林未央突然捂著嘴,一陣乾嘔,片刻已經站起身來急急忙忙往衛生間跑去。

  臨轉身那一眼,卻是狠狠震住他。

  她眼角有將落未落一滴盈盈淚,鹹鹹澀澀都是她與他畢生解不開情結。碧水寒潭似的眸子裡倒影著他的影,粼粼波光似在風過時微微顫,淺淺漣漪一圈圈播散,有千萬恨,不知向誰說。

  他心上猶鈍刀割肉,拉拉雜雜不朽,一絲一絲血脈拉扯地疼。

  程微瀾不顧林晉文與宋啟修之間暗涌陣陣,自顧自表揚自己,計劃周密,訓練有素,望著程景行追隨未央而去的傷痛目光,決心再接再厲,所向披靡。

  於是又轉頭去看宋遠東,那孩子伶俐,即刻會意,擔憂地問道:“未央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程微瀾表情自然且平和,稍稍帶一些關懷緊張,完美逼真,“不知道,這些天連著總是反胃,吃東西也挑三揀四的,聞不得腥。明天帶她去醫院看看,大約是腸胃炎吧。”

  話方說完,便見程景行與白蘭通通變了臉色,白蘭面色煞白,而程景行卻是愈發肯定了心中想法,更加緊張起來,頻頻去看林未央離開方向,最後終是耐不住,告罪了起身往衛生間去。

  可憐白蘭還要強裝笑臉,故作輕鬆,“春天病患多,要當心,不要因為病了而誤了婚事。”

  程微瀾笑著點頭,“是啊,小姑娘就是不懂事,愛玩,卻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到底玩不玩得起。不過她命好,有我這個做媽媽的照應著,還好沒出什麼大事,你說是不是?”

  白蘭亦不再笑了,斂容相對,“但總管不了一世,孩子大了,也該學著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不然怎麼知道哪條路走得,哪條路是陷阱等著她跳?”

  林晉文與宋啟修正聊得順當,這廂女人們也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只留宋遠東一人看熱鬧,好輕鬆。

  程微瀾淡笑道:“有什麼辦法,沒在跟前就算了,明明已經在眼前待著,我還能撒手不管?再說,她還有乾爹照應著,總不能出什麼大漏子。”

  白蘭不解,宋啟修便出來解惑,寬和地望著程微瀾說:“已不是乾爹了,同遠東訂婚之後,就該叫我大哥,唉,真是,平白比你小了一輩。”

  又對白蘭說:“我們這一家子輩分實在亂,讓白小姐見笑了。”

  程微瀾道:“得啦,娶了我女兒,是你們宋家狠賺一筆,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叫屈。真可恨。”

  宋啟修不禁笑道:“還是一樣霸道,連抱怨一聲都不許。也不知林先生怎麼受得了你。”

  林晉文道:“微瀾不過玩笑,宋先生不要介意。”

  宋啟修道:“介意?我怎麼會介意她。誰不知道,從小時候起她就是這樣的壞脾氣,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人老脾氣不老。”

  程微瀾一瞪眼,嗔怒,“我哪裡老?明明是你,頭髮都已經半白。”

  宋啟修無奈,寵溺望她,“好好好,是我老。你依舊美艷動人,年輕美貌更甚當年。”

  程微瀾只道:“算了,誰管你。只要晉文不嫌棄,多老多醜都沒有關係。”

  宋啟修揚起嘴角,微笑,微笑背後卻是低垂的落寞,無人可解的寂寥。

  宋遠東總結是,遇上這兩母女都要遭殃,以後還是離得遠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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