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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姐,她說話不算話。她說要過賴我一輩子,給我生一窩小豬一樣多的孩子;她還說,要管我一輩子;她還說,要虐待我一輩子。要我一輩子為她做牛做馬的。可是……可是……她都沒有做到!女人真的可以言而無信嗎?”蔚彬拉著我的手,淚流滿面。

  心一痛,抱住蔚彬輕拍著他的背安慰他,忽然,我腦海里閃過蔚彬剛說的話。他說他的手機一直是開機的?

  我顫聲問:“蔚彬,你沒關過機?”

  “沒有,我來麗江後一直沒有關過機。”

  第八章 蔚彬

  聽了蔚彬的話,翻看我的手機,五彩的屏幕並無一絲異樣。忽然想起那個夜晚,腦後傳來陰森森而悠長的駱太太聲音。她在離去時說什麼?麗江?難道……她真的可以找到這裡?我打開蔚彬的包,看到了一團墨綠,領口的珍珠發出淡淡的溫暖的色彩,可是,我現在才覺得冷,異樣的冷……我死命盯住它,把它抓在手裡,綢緞面料細滑而冷涼,像駱太太的手。緩慢地走到窗邊,舉起旗袍,把它甩了出去,我看到它飛起來,順著風,飄到窗外的小河裡,我聽不到流水的聲音,但我看到,它在流移。我始終瞪著眼,不眨一下。生怕自己一個恍惚它就會不見。終於,它順著蜿蜒的河水越流越遠,直至我看不見。

  

  第二天我就帶著蔚彬離開了麗江。小賈的父母態度明確,不願再看到蔚彬,表明他女兒的葬禮也希望蔚彬不要出席。在昆明登機的時候,蔚彬對著麗江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輕聲說:“別了,茵茵!”那個時間,載著小賈的靈車正通向火葬場……

  蔚彬對我說:“小影,其實我不去也挺好的!茵茵在我心底的模樣永遠都還是那麼漂亮。也許她也不希望我去,她那麼愛漂亮,肯定不願意我看她化成一捧灰。”

  我心一酸,死命地忍住淚點頭,清了清嗓子說:“是呢!我們都記住她漂亮的模樣。”

  

  回來後,我留在蔚彬的家裡,我知道他一直不會照顧自己,特別是現在。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的攝影樓,趁他去店裡的空檔,我回家去看奶奶。打開門,看見奶奶端坐在沙發上,戴著老花眼鏡,手裡是一件粉紫的已成雉形的旗袍。我啞然:奶奶會做旗袍?

  看到我,奶奶抬起臉,用手推了推老花鏡說:“影影回來了?”才幾天不見,奶奶看上去有些萎頓不振。聽她叫我影影心頭一暖,因為自從我十五歲以後,她就不再叫我影影。

  “奶奶,你會做旗袍?”我走過去,從她手裡拿過那件做了一半的旗袍,針線過處,細緻平整,比例完美,未見瑕疵。我驚嘆:“奶奶,做得好漂亮。我怎麼一直不知道你會做旗袍?”

  “看都看會了,從你爺爺年輕時看到現在,能不會?”奶奶摘下眼鏡,靠在沙發上舒了一口氣:“只是老了,做一會就頸酸。”

  我把旗袍放下,給她做頸部按摩。看到茶几上擺著我畫的樣圖,邊上還記載著尺寸,這不是幾天前接下的單子?我笑起來:“奶奶是幫我做生意啊?”

  “老是有人打電話來,我讓她們煩死了。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回來,就只好動手幫忙了。唉,老咯!這把老骨頭也不中用了。”

  “誰說的?我奶奶身強力壯的,一點都不老。”我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裡撒嬌。

  “這下你回來就好了,我也樂得清閒了。”

  “奶奶,這幾天我不住在家裡。”

  “住哪去?雲峰那裡?小影,不是奶奶說,女孩子……”

  “奶奶,你想哪去了?我是去蔚彬那裡住,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想去照顧他一段時間。”奶奶的身體在聽到蔚彬的名字時挺得僵直,我知道她還不能接受蔚彬。果然,她音調在瞬間變得冰冷:

  “他有什麼心情不好?不許你去!你這孩子,怎麼就好了的傷疤忘了痛?你忘了他媽怎麼對你媽的?”

  “奶奶,那都是上輩人的事了,再說,他也跟我一樣可憐。他的女友剛出車禍死了。我第一次見他這麼認真。奶奶,這個世上我就你跟他兩個親人了。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我摟緊奶奶,心裡多想對她說我現在有多惶然。還想說我遇見了那件旗袍,而已經有一個人也許是因它而亡,但最後還是忍住沒說,怕她太擔心。

  “好了,我不管了。我只要一想起煙如就心痛,我們李家對不起她。”奶奶哽咽著說。煙如是我的母親。

  我鬆開奶奶,去神龕那裡給菩薩上了一柱香,這是我第一次在菩薩面前祈福,虔誠地在心裡說:願菩薩保佑我們全家。

  

  回到蔚彬那裡已是下午五點,蔚彬早就回來了,躺在沙發上抽菸。地上稀疏鬆散的全是喜力啤酒的拉罐,我搖了搖頭,走過去,看到茶几上攤著一堆照片。拿起一張,照片上的人明眸浩齒,巧笑嫣然,正是小賈。她娉婷佇立在竹筏上,身後山水秀麗。原來蔚彬早上是去店裡洗照片。我一張一張翻過,在後面有十幾張是穿著‘秦淮燈影清旗袍’拍的。果然,這件旗袍她穿上去非常的合身。墨綠襯得她粉臂如藕,身段玲瓏,眉目清新如畫。忽然,我看到照片上小賈的眉毛開始變粗,雙眼鼓了起來,眼角還掛著血絲,唇也變得血紅,兩顆虎牙忽地長長,呲在嘴角,而身上的旗袍開始一點點的碎裂,裸露的肌膚開始沁出血珠,那血流下來,漫過我的手,把照片猛地往茶几上一丟,我靠在牆上急急地喘著氣。再低頭看,照片上的血跡不見了,一切又恢復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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