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松鼠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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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房間裡的雙雙玩著筆管,隱隱聽到林代他們的聲音,但聽不清。如果聽清了,她很願意附和蝶笑花!

  林代給的提示難不難?開玩笑!當然難。連雲舟都滿頭霧水,不知底細。

  但他們回去之後,一定會說給蝶笑花聽。有這麼一個戲迷,在山崖上用彩光映出蝴蝶,還唱著他的戲。雖然唱得很難聽。

  就算雲舟不愛大嘴巴,七王爺也一定會告訴蝶笑花。

  然後就是蝶笑花腦力激盪的考驗時間到了:他怎麼才能從聽到這個信息開始推測、尋找,最終找到林代?

  第一步,他要猜,這樣的戲迷到底是誰呢?或者根本不是戲迷?難道就是林代?

  這一步簡直沒有情理可言。林代只是賭自己在蝶笑花心中的地位。

  「是啊。」蝶笑花對林代道,「我想,咦,這是什麼人呢?這麼無聊又這麼好玩,難道是我自己在做的嗎?可我確知自己沒有做,那就一定是你了。」

  這麼相似的靈魂。若不是他,就是她。好像左手找到了右手。

  可是兩隻手要往不同的方向去,那隻好把心撕裂了。

  愛情的悲劇逃不過這幾種:他愛她,她不愛他。他不愛她,她愛他。他愛她,她愛他,但分別在不同的時間點。他愛她,她也愛他,但死亡把他們分開。

  還有一種——他愛她,她也愛他,但他們都更愛別的東西。這種簡直算不上是悲劇。只能說唏噓一聲而已。

  林代和蝶笑花,好像都有足夠的力量,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能各自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

  但,至少,現在,蝶笑花是向林代靠攏的。而且把她先前的逃離,都在所不論。

  他猜那崖上照出蝶光的,就是林代。這就說明林代現在在京城。並且願意跟他接觸。那她會在哪裡呢?

  「阿憨大」已經涉足京城,蝶笑花當然去阿憨大的商號問訊。

  林代早已有了安排。蝶笑花一問,當然就可以找到林代了。

  林代之所以住在鄉村店裡。而不是自己的產業中,是為了避人耳目。

  蝶笑花當然知道她是為了避誰的耳目。他道:「你不用怕了。」

  林代用目光問他:什麼意思?

  謝小橫既要利用林代來入宮邀寵,而皇帝也已經對林代產生了興趣。林代逃京而復回,怎麼又不用怕呢?

  蝶笑花一笑:「釜底抽薪。」而後娓娓從頭說起:「你從我那兒逃開。跑回京城。你不仁,我不能不義。」

  林代托頭。對誰不仁這個問題放棄爭辯。

  蝶笑花又道:「我怕你吃虧。所以我那邊差不多上軌道之後,就悄回京里看看。」

  林代對於他回京的動機打個問號,但也不插嘴,就聽下去。

  蝶笑花道:「後來我就到皇帝面前獻藝啦。」於是把水邊一曲大致說了說。後來他得宮中賞賜。左不過嵌玉如意、錦緞衣料、金銀錁子那些。照例他還得給跑腿公公一些辛苦錢,七王爺主動墊付,公公不要。但求蝶笑花一曲。蝶笑花笑笑。七王爺見了,就把辛苦錢塞公公手裡了。

  他這一曲。說容易也容易,遇著合心合意的,說唱就唱了。說難卻也難,不是幾個辛苦錢就能換的。

  而崔珩只是一賞而已,並未留他在宮裡,就說明不放他在心上了。

  既不放他在心上,便連帶了不放林代在心上。他幫著林代一起,把跟流美人之間的關聯給割裂了。

  崔珩並不是多貪戀美色的那種色狼。他專心愛的,只有那麼一款。謝小橫找了這麼多年,才找到合適的代替。原材料既難得,他操作得也格外用心,親自操刀為蝶笑花寫戲詞,把林代的故事唱出來,傳到京城,好引動帝心的注意。林代進京,便水到渠成。

  崔珩既然已經注意了林代,但對唐家的一場大戰在即,他是明君,知道輕重,必定將林代往後放。壓得越緊的彈簧,放出來的力量就越大。謝小橫遙遙操縱著這節奏。間不容髮,真是妙計。

  但林代脫出了他的掌控。一怒離京。

  蝶笑花又遠非一介戲子而已,在這關鍵時候,借七王爺的力插入棋局,讓崔珩覺得「此姝非彼姝」,便不再戀戀於非找回林代不可。

  說到這個,蝶笑花承認:「我倒有些佩服皇上了。我也不醜,你也傾城。他只要覺得不是那一款,就能棄之不顧?這口味也刁鑽——你在想什麼呢?」

  林代不合時宜的,忽然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個故事。

  她一般都不愛看故事,覺得都是哄人玩的。但有次在外頭等著拿材料,百無聊賴,隨手把人家在微信群里發的一個故事點開,結果記到現在。

  這個故事,恰好說的也是一個偏食的小動物。偏食到這種程度,餓得要死掉了,都不能妥協。不是不想,是真的吃不了別的。

  故事原文比她能概括的動人。原文是這樣的——

  我在吃柚子的時候,聽到了「哎喲」一聲,像笨小孩摔疼了發出的聲音。

  我低下頭,在地上很仔細的看,才看到了那個叫「哎喲」的,原來是一隻小松鼠。

  它很小,只有我手指頭那麼點,尾巴跟它的身體一樣大,蓬蓬鬆鬆的,舉在腦袋後頭。

  它的小腦袋精神得很。

  見我低頭看它,它有點害羞了,用尾巴把臉遮起來,兩隻黑溜溜的小眼睛,在尾巴後面對著我看。

  「剛才是你在叫嗎?」我問它。

  「是啊。」它在尾巴後面回答,聲音很細很細。你有沒有在秋天的黃昏,坐在高樓窗口,聽見風吹動花圃里花枝的聲音?就是有那麼纖細。

  「為什麼要叫呢?」我不由得把聲音也放輕了。

  「因為怕你把柚子皮丟下來打到我,會疼的,我就提前叫一聲。」它回答。

  「可是,為什麼要提前叫呢?」我很奇怪,「難道打到以後你就不叫了嗎?」

  「是的,不用叫了。因為那時候,事情反正已經發生了啊!」它細聲細氣的告訴我。

  我把這個問題考慮了一會兒,小松鼠一直坐在那兒,把大尾巴悄悄的放了下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瞅著我。

  「要吃嗎?」我忽然想起來,小松鼠也許是被柚子的清香吸引過來的。

  「不要,謝謝。」小松鼠急切的說,「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把柚子皮給我吧!」

  「哎,只要皮嗎?」

  「是的,只要皮!」

  我就把柚子皮放到地上,小松鼠很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的,向我鞠了個躬,慢慢把柚子皮拖走了。

  我一個人吃完了柚子,然後才想,糟糕,我忘了問它,它的家在哪裡了。

  後來的日子裡,我又陸續吃了大紅棗、葵花子、青杏、香棖。它們的味道都很不錯。終於有一次,我發現,我的吃的時候,老是看看地下。

  然後我才發現,我一直在等小松鼠來。

  它一直沒有來。

  我又吃了金桔,石榴,香蕉、葡萄,它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小松鼠總是不來。

  當然,在這當中,我也買過一隻柚子。那個季節,已經沒有柚子了,要從暖房裡種出來。柚子不是什麼貴重水果,很少有人肯搭暖房種它,所以這是好稀罕的。

  小松鼠還是沒來。

  我又買了梨、橙子、西瓜、小番茄,它們都是很可愛的水果,價格公道,營養又豐富,口感也不錯。

  這時候我已經忘記小松鼠的事了。

  後來又是秋天了,太陽把草地曬出一片乾燥的芬芳,水果店裡擺出一大格、一大格的黃燦燦大水果,是柚子,我買了一隻。

  剝柚子皮的時候,我聽見很輕很輕的聲音,像是金色陽光落在一片沙子地上,回過頭,就看見了小松鼠。

  「你來了!」我很高興,不知為什麼又有些生氣。

  「嗯,」它還是細聲細氣的說,「能把柚子皮給我嗎?」

  「只要柚子嗎?」我還是有點氣呼呼的問。

  「是的,只要柚子……的皮。」

  「我在上個冬天也買過柚子,你沒有來!」我說。

  「可是,冬天是沒有柚子的呀!」小松鼠很吃驚。

  「明明就有!」

  「樣啊?那就肯定不是柚子了。」小松鼠很確定的回答。

  我沒話好講了,只有默默的把柚子皮遞給它。

  它慢慢的把柚子皮拖走,比上次還要慢。

  它不如上次有精神。

  「我幫你拿吧。」我忍不住說。

  「這樣啊?那真是多謝了。」小松鼠長出一口氣,「現在好難找到吃的,我力氣越來越小了。」

  它跳到我肩上,我拿著柚子皮。它給我指路,尾巴尖在左肩拍拍,我就往左走,在右肩拍拍,我就往右走,尾巴暖烘烘的貼在我後腦勺上,我就一直朝前走。我問它:「可是你就不能在秋天多儲存一點柚子皮,給其他季節吃嗎?」

  「可是,我不吃柚子啊。」它很吃驚。

  「這個柚子皮,不是吃的嗎?」

  「當然不是!怎麼可以呢!」它細聲細氣的驚叫,「這是要用來唱歌的呀!」

  「那你吃什麼呢?」我暫且把唱歌什麼的問題放到一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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