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琴音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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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很快要發生的大事件,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必須是一聲盪氣迴腸的:妞,我來啦~

  這支緩緩北上的隊伍中,某人打算響應生理的呼喚,排除一切艱難險阻脫離隊伍,以便向美人兒衝過去,來個公主屠龍。其他人對此壯舉的細節及其後果卻還沒有合理預見。

  福珞忙著攛掇福三娘:「筱筱姐姐求個人不容易!三娘你可得多要她個好東西。」

  筱筱笑著分辯:「奴婢哪裡能有好東西呢?要有個主子看得上用得著的,只管取去。那是奴婢的運氣。」

  福三娘道:「別的不說,你們姑娘的園藝,我是佩服得不得了。此去京城,少不得買些花兒草兒,得求你們姑娘來幫幫眼。」

  筱筱欣然替雲舟應下。

  福三娘又道:「她要是忙,你來就成了。」

  筱筱連聲推讓。

  福珞一手攀了福三娘、一手挽了筱筱,笑道:「三娘好沒道理!四姐姐要是忙起來,筱筱難道能得空嗎?」

  福三娘失聲笑了:「這倒是我想不周到了。筱筱來,別惱我,到京中還是照應著我們才是。」

  玩笑開到這份上,筱筱一昧推辭也不是、全盤應承也不是,支吾道:「三奶奶、福姑娘有差遣,那是奴婢的造化。」又問易澧,「澧哥兒身子不爽麼?」

  易澧搖頭。

  筱筱道:「我知道了!哥兒是想果子吃了?」就打發小丫頭去拿。

  易澧又道:「不是。」也長了個心眼,先問筱筱,「魚是什麼樣的?」

  福珞第一個笑出來,彎腰對他道:「水裡都是魚,晚飯才做給你吃。其他時候沒有。」

  易澧看這一雙笑彎彎的眼睛,怎麼就這麼壞呢!明顯拿他打趣兒嘛!他別過身不作聲。

  福三娘拉了福珞,對易澧道:「你聽你珞姐姐瞎扯呢!我編的魚兒是小小的,拿絲線編也使得,帶子也使得。你也要一個嗎?什麼顏色的?」

  易澧先是低了頭悶想:我家玉姐姐才是我姐姐呢,你們七個八個都上來當姐姐,我哪有這麼多姐姐?

  及至聽得福三娘肯給他編。他才喜歡了。露出笑容道:「我要黃色。」

  「嗯。」

  「要老虎。」

  「喲,有志氣!」福三娘問筱筱道,「我做老虎的黃線倒不多了。你那裡有沒有?」

  筱筱應道:「有的。全副的絲線盒子都一併帶了來,這便叫他們開了出來,我拿給三娘。多蒙三娘辛苦了!」

  福三娘一聽,倒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來。問福珞道:「你看你一點兒嫁妝都不準備,跑了去怎麼嫁人呢?也跟人家學學哪!瞧這多齊全。」

  一句話把福珞臊得甩手走開了。筱筱也側轉過身,三分求情三分嗔道:「三娘!」

  福三娘屈身向易澧笑道:「瞧,壞人都被我臊跑了,我做花帽子給你帶給姐姐哪!」

  易澧還是聽不太懂。但知道是打趣兒。大人的打趣,他最頭疼了,總覺得該是胡扯罷。偏有一套章法,不按這章法來是犯大錯的。但章法是什麼呢?又不像圍棋般簡明。他至今摸不著門道。幸而福三娘後半句是清楚的,不是騙他就好。他道:「真的做啊?」

  「是要做。做完了你帶給你姐姐去?這花放久了要蔫,也就新鮮時好玩。」福三娘想著,估著林代的頭圍做罷。筱筱已稟道:「我們姑娘已叫人去林姑娘那裡問啦!這兒地勢不巧。約摸過了前面那座小山,就能把尺寸問回來了。」

  福三娘喜奇道:「你看四姑娘,莫非是天上神仙下來的麼?我們要尺寸,她也先知道?」

  福珞還臊著哪,在舷窗前頭,微微向這邊偏了偏臉,嘴還是骨突著的。

  筱筱嘻嘻笑,替易澧揀他掉在地上的玩具,福三娘到窗下挨了福珞,向外頭張一張,看那岸上果然不平,轎夫不能貼岸走了,只好往裡頭彎了取路,這會兒大樹遮了,看不見林代的轎子了,連家丁也全跟過去保護她了。

  雲舟正是掌握不住目前的局勢,所以格外留意林代,見前面的地勢不妥當,就藉故打發了一個丫頭過去,好盯住她。

  船緩緩的沿江北上,小山丘漸漸被船趕上、又一點點拋在身後。

  轎子越過山丘的速度,會比船慢一點,畢竟他們在陸地上要繞路嘛!不像船始終直行。所以船剛越過小山丘時,山丘腳下仍然看不見林代他們出現,這也是正常的。雲舟手挽著花枝,想著。

  但是當她派過去的丫頭獨自從山丘腳下冒出來時,她知道事情終於不對了。

  福三娘的丫頭此時捧著花瓶送到唐靜軒那條船去。

  唐靜軒驟見這花插得疏密有致、氣度從容,真真的大家風範,油然而生佩服之情,問得來歷,暗忖:「怪道公主要點選她呢!爺爺說得不錯,我從前……唉,爺爺還是說錯了,我又怎配得上她呢?」

  說是配不上,畢竟不想服輸。她有好花過來,他沒有恰當的東西回敬,怎麼可以呢!——呃,雖然把這個當作什麼輸贏賭局有點怪怪的,唐靜軒還是吩咐僮子:「擺琴。」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聽得唐長孫公子撫琴的。他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撫琴的。時候要對,地方要對,人也要對。

  七夕時候,僮子把琴都帶過去了,本來要就著山寺的高台上撫琴一曲的,但福珞帶著雲蕙來了,正遇見他,他臉上也沒什麼慍色,照常說話兒。但那琴,卻是輟了。

  如今卻別作青眼相待。

  僮子忙不迭支琴台,解琴囊。雖然速度絕不拖沓,卻也並不見急促,行雲流水,是練習多少遍之後才有的火候。若非如此,也不足以侍奉錦城第一注重風雅的公子,給他奉琴了。

  唐靜軒端坐,凝神,撫琴。

  琴聲悠悠的傳開。這種文武七弦琴,聲音並不像嗩吶那般嘈雜,融入風聲水聲,入耳養心。

  這種琴聲只有心音合拍的人才能欣賞得來,有的人,譬如派去林代那邊當間諜的丫頭,這時心慌害怕得都要哭了,就完全沒注意到江上還有音樂聲飄過來,更談不上欣賞了。

  她好不容易從山丘後頭奔出來,見到了船隻,更是竭盡一個女孩子可以做到的速度往岸邊趕。

  筱筱問雲舟的意思,是不是要請船老大也把船迎過去?

  照慣例,這並不是筱筱真的要問主子討主意,只是形式上向主子討個首肯罷了。因此她並沒有問得很詳細,只是略一點題,而雲舟也只需一首肯,筱筱就去跟船老大下令了。

  雲舟卻阻止了筱筱。

  她讓船照舊前行,只要慢慢往左前方靠岸去接那丫頭就可以了,不必從原來航道中硬扭過去。

  筱筱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忠實遵照了雲舟的意思。

  等她回到雲舟身邊時,但見雲舟正端坐如儀。

  其實雲舟的儀態一直很好,除非這船突然晃動起來、把她甩出去,否則她的雙膝總是這樣併攏,雙足尖總是這樣斜斜的踏在地上、雙手總是放得安靜而穩妥,腰背總是挺直、雙肩總是舒展。

  但主僕多年,筱筱知道「如儀」和「如儀」之間,是有區別的。先前雲舟還是這麼符合規制的坐著,但裡頭有什麼東西拉緊了,像一張弓。她一下令,筱筱就像箭一樣趕緊彈射出去了。

  如今筱筱回來了,卻發現小姐緩和下來,儘管也還是坐著,卻不焦躁、甚至不無聊。她好像光是坐著,就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在思考嗎?

  筱筱不敢打擾小姐,就自己在角落裡悄沒聲兒的摸點事情來做,小小心的看看小姐,發現——她是在傾聽!

  這個時候,筱筱才真正聽到了隔船傳來的琴音。

  筱筱對琴其實並不陌生。

  雲舟自己也會撫琴,但她說自己撫得不好。筱筱聽來是好的,似乎也並沒有犯什麼錯誤,怎麼會不好呢?雲舟叫她別問了。雲劍也會撫琴,撫得那是一定很好的。但是動作比較強悍、氣場比較強勢,筱筱覺得他的撫琴,跟試劍其實也差不多。而且據說他有很多地方都沒有遵照原譜。教琴先生啊、還有雲舟啊,彈奏同樣的譜子,出來的效果跟他不一樣。是他錯了。但是雲舟說他彈得非常好。筱筱也覺得一定是這樣子的。

  因為雲舟的琴聲好聽,雲劍的琴聲則扣人心弦。

  筱筱有時覺得,她如果是一片雲,都會為了這段琴音,寧肯在天心多停留一刻鐘。

  還有一次,她發現一向冷靜自持而守時的明珠姐姐,在院門外呆站著,雙足還保留著行走的姿勢,一前一後,但後足卻粘在了地上,前足也忘了催促。還是筱筱跟她打招呼,她才醒過神來,難得的慌張,臉紅起來,說著什麼事情晚了,忙忙的去了。

  雲劍的琴音就有這樣的魅力。

  今天的琴音怎麼樣呢?筱筱聽不出來。她努力的分辨,但這琴音太空茫了,她集中不了注意力,試著聽一會兒,卻想別的事情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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