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七夕薦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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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綺兒聽了母親的安慰,哭得更凶,幾乎沒背過氣去。她母親心疼壞了,沒口價道:「我兒!你有事,跟娘講,娘為你出氣。別哭壞了自己身子!」

  母親疼女兒之心,到這地步,也算去到盡了。張綺兒偏要怪她母親:「娘,你不為女兒著想!」她母親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她看:「心肝兒,你瞧瞧,還要怎樣為你著想?」

  張綺兒含著兩泡眼淚道:「娘要是為女兒著想,怎麼會去唐家面前丟我的臉?」

  她母親恍然大悟,連忙安慰她:「不丟臉不丟臉。」

  張綺兒氣得跟她母親吵:「丟臉丟臉!」

  鬧騰了好一會兒,張綺兒就死認一個理:張家正準備跟唐家說合她與唐靜軒的婚事,這種時候,街上傳的壞歌,張家托唐太守去禁,就等於請著唐家注意啦!聽仔細啊!那些人唱的是什麼?張家小姐綺兒有多醜啦……

  那末,唐家人豈不都認定了張綺兒丑?

  那唐靜軒還怎麼會娶張綺兒?

  「會的會的。」她母親連聲勸慰,「都說納妾納色,娶妻娶德。結髮夫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品德端正,並不是……」

  張綺兒「娘呀」一聲哭得更凶了:「你這意思都是說我丑!」

  「不不!只是相貌並不那麼要緊,何況你還漂亮……真的,唐家太太都說滿城女孩子,就你最可人疼了!」

  「真的?」張綺兒總算止住哭。

  其實是假的,不過她母親為了哄她開心,連眉毛都不皺一下:「當然是真的!」說到這裡,忽然有了個主意,「過幾天就七夕了。我們正好跟唐家一塊兒過節,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綺兒哪裡有一點丑?那歌謠真是憑空捏造!」

  張綺兒扭著手帕子。她還有點兒自知之明,那歌謠不算完全憑空捏造。她臉上的硬傷,還是存在的。沒訂親就去見那頭的親友們,莫不要遞笑柄給人哪……

  「羞啥?以前又不是沒見過!」她母親倒是信心滿滿。

  說得倒也是。張綺兒想。錦城就這麼幾戶權貴,逢年過節。來來往往的走動。除了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不方便見之外,其餘還不是都見了。

  「見過的,誰不誇讚我們綺兒相貌!」她母親更驕傲。

  這話說得更對了。反正沒人會到張家人面前罵她們女兒丑。能傳過來的都是好話。

  「……也就是這些年略有些生疏了。」她母親扼腕嘆息。

  都要怪張家自己的作派!出了一個嬪。尾巴翹到天上去。這種威風是好在唐家面前擺的麼?唐家是真正的貴胄世家!他們的宗廟設在京城,總族譜五年一修,去年新修的那次,已有十四支分系。錦城唐太守所屬的這支里。歷年數下來已至少有十七八個子弟作官、十六七位小姐受了誥命,還有兩位小姐。嫁了皇族宗親,別的宗支中,還有三支比他更昌盛,而即使整個唐族中最差的一支。五年裡也出了一個少尹、兩個廷尉、三個主簿,封了四個誥命。

  你說說,這樣的唐家。這樣的唐太守,會倒過來奉承張家的架子麼?難怪就疏遠了。去年起。張家盤算著給張綺兒定親,算到唐靜軒頭上,這才拋媚眼示好的倒貼起來。唐家想想,唐靜軒的親事老是不定,也確實棘手,看看張綺兒不失一個好候選人,於是兩下里長輩們又熱絡起來。張綺兒卻還是沒有跟唐家的女眷們玩在一處。

  近在眼前的七夕,倒是個好機會。

  七夕是女兒的節日。銀漢鵲橋,女兒乞巧。有多少好玩的事兒、好吃的東西。風輕流螢舞,紗扇掩檀香,正是女眷們聯絡感情、交流女兒經的好時候。

  哪家女兒靈慧、哪家女兒笨拙,也往往是從七夕的夜晚傳開去。

  在今年的七夕乞巧會,向唐家的女眷們展示張綺兒有多美、多靈巧,豈不是好呢?

  在母親信心滿滿的鼓動之下,張綺兒僅有的一點自知之明,拋到了九宵雲外,真覺得自己是靈慧極了的美人兒,只要見了、相處了,對方親友必然會發現謠言有多麼荒謬,她才是唯一配得上唐靜軒的姑娘!

  「——誰稀罕配他呢?」張綺兒含淚而笑,還要故意撅起嘴說傲慢話。

  「那是,那是!」她母親撫著女兒的髮辮,「無非綜合論起來,咱們也不容易找到這麼像樣的了,這才給他個榮幸而已!」

  張綺兒覺得母親的話真中聽。她把臉埋在母親的袖子裡,就著涼滑的錦緞蹭淚,道:「娘啊!要不要再買衣服?以後我掌家了,多多給你買衣服!十套、一百套,讓你早上換、中午換、晚上換,都換不完。一套衣服配一套首飾,我們都穿戴配套的,出去叫人家眼紅死!」

  「心肝兒肉!」她母親感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了,覺得這女兒真沒白疼。

  邱嬤嬤帶著關於街上流傳張綺兒歌謠的最新的情報,回到了林代的身邊。

  「有誰想嫁唐公子,所以往張姑娘身上抹黑麼?」英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薑還是老的辣!這也算得太准了。

  可是,到底是誰幹的呢?這就難猜了。連張家並唐家,使上大勁還沒查出來呢!真是個難解的謎。

  猜是誰幹的比較難,排除誰不會幹,卻很簡單。

  在很多人心中暗暗開的嫌疑名單上,謝四小姐雲舟是第一個被劃掉的。這不僅因為她人品高貴,絕不可能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更因為消息靈通人士都曉得,等天涼些,夏末秋初,最遲不過冬雪,謝小橫作為修道有成的名士,要進京幫忙做法事祈福,順便把雲舟帶去。京里某位少年貴胄,會成為雲舟的夫婿。

  至於哪位少年貴胄?這可真不知道。總之,一定千挑萬選,配得上雲舟,這是毋庸置疑的了。

  這種情況下,雲舟怎麼可能去搶張綺兒的婚事呢?

  「除非……」英姑又有了新想法,她看一眼林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林代笑道,「大嬤嬤,我們不多想,且忙自己的。」

  易澧總算是要進私塾了。

  謝府的私塾,請的夫子是什麼等級?簡直像鍍了金子一般,說給懂行人聽,能晃瞎了他們的眼!

  「這些……這些才配得上稱為先生哪。」有人感嘆。

  其實他本來想感嘆的是:「這簡直是帝師的陣容哪!」為了忌諱,話到嘴邊又改了。

  其實帝師陣容是太誇張了些。謝家再有能耐,總不能把京中的大學士們都請到錦城來。那可真是抄家滅門的能耐了。

  謝家的書塾,是謝小橫手裡起家。

  那時候謝小橫還在京中供職,有時回家鄉盤恆。他見到一些文士,考試不好、做不了官;或者官運不佳,等官補等得很慘;或者不會做人,哪怕做上小官,混得也很不得意。謝小橫跟這些人交往交往,發現才學確實好的,就請到家裡供著,只當為國家保留一點文氣。

  後來謝小橫到晚年,人更具仙氣,養回家裡的學者,那學問更是經天緯地、飄飄若乘風而去……呃,跟「現實有用」那些東西可能沾不上太多關係,但絕對是「會當凌絕頂」的等級。

  謝小橫的大兒子,謝大老爺,也為謝家書塾做出了巨大貢獻。他人不太聰明,跟據謝小橫的意見,只是死讀書的材料。謝大老爺也就在文字上死摳出了一定成就。你讓他說一點見解,他未必有自己的好見解。謝小橫親手招進書塾里的優秀文人們,都懶得跟他聊天。可你要問他一些基礎性的學識,他是絕不會讓你失望的。因此,他招進書塾的先生們,也都是基礎紮實型的。這種先生也許做不出驚人的大學問,但是幫著孩子們打基礎,卻很得當。

  謝小橫的小兒子,謝二老爺,在學問上比起大老爺來,就更不如了。謝小橫批評大老爺是死讀書。那二老爺呢?還是三個字:「不讀書。」二老爺完全不是讀書的材料,辛苦很多年,死記硬背了很多範文與應試訣竅,勉勉強強的過了科舉,進了官場。一進官場之後,他的仕途卻很舒暢了。因他會做人、懂得怎麼跟人交往。他介紹進謝家書塾的先生,除了讀書之外,也更懂得書上知識在實際世界的運用。

  有了他們父子三人介紹進書塾的先生陣容,再加上謝老太太比孟嘗君更懂得怎麼款待先生們。她留得住人!她手下教養出來的下人們,也很懂得怎麼揣摩小主子們的資質,跟先生們溝通,怎樣的種子配什麼先生,因材施教。

  這樣一來,無怪乎謝家書塾成為錦城最過硬的書塾。謝家旁系親屬們且不說,連不沾親不帶故的,也以進「謝塾」為榮。譬如與謝雲劍並稱為錦城年輕名士的澹臺以,就很想進謝塾。可他只是一介寒士,不但拿不出束脩,而且往上數八代也跟謝家扯不上關係,自以為無望了。卻也真是才華高了,如置錐於囊中,自然脫穎而出。他不敢上謝塾門口求情,謝塾里的高明先生自已聽說過他的聲名,主動與他交談,嘖嘖稱許,卻也實誠,對他道:「以你的才華風骨,子孫後世並傳誦你的字句、受你作品激勵。若說經世濟國,你卻未必能行。若說官場唱酬,更是你的弱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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