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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喉頭一甜,竟是血腥味。道家內功心法講究靜心守意、涵養真元,若心亂如麻羞愧交加下強行運功鎮壓,往往適得其反,易受內傷。無雙子趕緊收功,不敢再運氣,連吸兩口氣後,才稍覺順暢,背脊卻早已汗涔涔地濕了。

  他到底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他不能也不敢去細想。幸而是在黑暗之中,否則真的是無地自容了。

  無雙子終於聽到衣料摩擦的沙沙聲,對方動了動,拉開了點距離,壓迫感消失了,親密感也消失了。他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心中甚至有點感激。

  稍微恢復了思考能力後,他才發現剛才有個地方不太對頭,便問:“為何這麼近卻聽不到你的心跳聲?”

  隔了好一會兒,對方仿佛也才找回思考能力似的,用沙啞的聲音回答:“我從小練一種功夫,隱匿心跳,脈象連郎中也搭不出來。”

  無雙子心下不免疑惑:十七少之前只練輕功,不練內力就很奇怪了,現在又是什麼隱藏心跳,哪有人練這種怪功夫?正要細問,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每一步都好幾丈,踏草無聲,功力非凡,便斂息屏氣,壓低聲音說:

  “來了!”

  第八章 捉鬼

  樹色陰陰如煙霧。

  一抹鬼影閃現,一劍寒光攔截。

  厲鬼像是猛然間受驚似的向後躍出,劍光卻沒有絲毫凝滯,直追上前,後發先至,眼看劍尖就要抵上鬼影的咽喉,女鬼發出一聲刺耳的驚叫,以一個詭異的姿態向後空翻,同時抬腳踢上劍身,金刃劈風,腳尖頂著劍尖從後仰的下巴尖上險險擦過,劍光越過女鬼的身體,落定在遠處。而剛才的劍氣已在她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無雙子心中暗驚,以他的劍速,當今武林能躲過這一招的不超過五個人,雖然之前在樹洞中亂了內息,此刻只敢運上七分勁,但這妖婦落腳精準,顯然能看清自己的劍速,這一腳的內力透過劍身震得他手腕微微發麻,若不是手握重劍,恐怕劍尖早已彎身向上,無法傷得她半分。

  “無雙快劍!”女鬼驚道,隨即揮出一條小指般粗細的鋼鞭,披頭散髮帶血的臉上,露出一雙可怖的鬼眼。

  無雙子只感到鞭身帶著一股森森的寒氣,直逼而來,招式狠辣矯夭,他不敢有半點分神,劍光一吐,雙目黑如點漆。

  眼看無雙子下一招意欲將鋼鞭纏在左臂,右手挺劍刺上對方膻中穴——那正是一處空門,十七少急喊了一聲:“小心,鞭上有毒!”也管不了是否暴露了樹洞的位置。

  無雙子趕緊變招,劍氣斜指向下,絞住鋼鞭,月光下定睛一看,果然鞭身下面藏著一排倒鉤,鉤子發黑,煨有劇毒,鞭身在月色中泛著銀光,但黑色的倒鉤卻極不易察覺。

  村長和管家只敢躲在屋子裡,透過窗縫暗自觀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他們本身不懂武功,也看不清無雙子的劍法,只見青光亂閃,一人一鬼纏鬥在一起,幾個起落,劍尖幻化出無數寒星,精妙無比,像天上的銀河落入凡間,牢牢鎖住那女鬼。鬼影閃避游斗,漸漸不支,只能靠毒粉、暗器之類的奇襲暗算來自保。

  無雙子看準她的破綻,長劍一挺,就在鋼鞭即將被震脫之際,女鬼忽然陰笑一聲,傾盡全力借勢揮出,長鞭竟然脫手,一鞭掄向老枯樹,其勁道之大,顯然孤注一擲。

  無雙子知道她這是聲東擊西:只待自己回身去護,她就趁機逃走;若他不理會這一鞭,則可將赤手空拳的妖婦生擒。但這一鞭凝聚了妖婦的畢生功力,若是被擊中,就算是鐵鑄的身體也必定和枯樹一起粉身碎骨。十七少向來機智,暴露位置後,未必會傻傻待在原處,只因剛才高手過招,自己全神貫注,並沒有注意,十有八九他早已離開。

  然而,他不敢賭。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提氣向長鞭所指的方向飛去。鋼鞭快如閃電,發出風雷之聲,若是撥劍去擋,鞭首固然可以改向,但鞭尾還是會繼續掄向枯樹。他當機立斷,快過鋼鞭,飛到樹前,在距樹身只有尺許的地方,回劍疾撩,挑出無數個劍花,軟硬金屬相擊之下,火光四射、嗤嗤作響,他借力化力、沾連粘隨,鋼鞭被一圈圈死死地纏定在劍身之上,他連退了三步才化掉了鞭上全部的內勁。

  驚魂未定之際,他急看向樹洞,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還好,他想,就算剛才來不及回護,若瑜也始終安全。

  女鬼早已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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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村長家。管家在一旁倒茶,神態愈發恭敬。

  村長雖然之前聽過無雙子的名頭,但畢竟沒有親見,而昨夜一戰,迫得那女鬼丟下兵器狼狽而逃,這才真心把無雙子視為村子的救星,再不敢有所隱瞞,將前因後果全盤托出:“兩位大俠有所不知,二十年前,老村長還在的時候,村口的池塘淹死過一個女人。”他像是回憶起了當時的畫面,搖搖頭,說:“慘哪,真是慘!”

  “沒人救嗎?”十七少好奇,看村長的樣子明明像是看到了,怎麼不喊人救呢?

  村長沉默不語。管家插嘴道:“眾人一起把她淹死的!”

  無雙子訝然。

  村長道:“那個女子是村裡的寡婦,娘家人不在了,上頭又沒有婆婆,年紀輕輕守了寡,一個人住在村西頭。平時扛米挑柴,都由鄰居小伙幫襯著,一來二去兩人日久生情……後來被發現了,就浸了豬籠。”

  天下竟有這樣的事情!無雙子和十七少真是聞所未聞。江湖兒女,快意情仇,雖也有規矩人倫約束著,但愛了就是愛了,恨了就是恨了,為爭個姑娘拼個你死我活倒是有的,寡婦守節之類的事則迂腐可笑,一律都是不屑的,更別說浸豬籠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了。

  村長看到他們的臉色,慚愧不已,嘆道:“想來我們村也算臥龍先生的後人,原先都是中原尚武之輩,多有行俠仗義之事,在江湖上也有幾分響噹噹的名氣!但自從元人入關,所過之處一片屍山血海——那幫蒙古畜生,遇村屠村,遇城屠城,我們村凡是會武功的,全部慘烈戰死!從此以後,諸葛村就一蹶不振,武功也斷了代,幾百年下來,雖然又逢大明盛世,人口也恢復了,但武德盡失,終究衰落成一個閉塞孤陋的山村,老村長又是個保守頑固的人,才有了上面的慘事。”

  無雙子聽後心情沉重:多少中華文明就是這樣毀在外族手中,文武精神被攔腰斬斷,糟粕陋習卻荼毒至今。

  十七少卻想到了“那個人”的義舉,領會到“那個人”所說的大節不虧是怎樣的錚錚鐵骨,以及那個時代所說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是怎樣的氣干雲霄。

  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村長接著說:“那女人死前苦苦哀求,讓大伙兒放過她的孩子,可是沒人理會她,她便嚎啕了半天,不住地磕頭,還是沒人理會她,她於是破口怒罵,賭咒說變成厲鬼也不放過所有人!水都浸到她下巴了,謾罵聲猶不絕於耳,死的時候目眥盡裂,樣子甚是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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