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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著急的說不出話來,賀陽也知道,這怕是因為朱驁一直付給他們錢,其中一條要求就是不能告訴他媽,他們違背了,這是怕朱驁往回要錢呢。更何況,如今賀大海又不見了,他們身上錯事兒太多。

  朱驁倒是挺冷靜,叫了聲表姑讓她坐下,然後才問她,“我爸什麼時候失蹤的,那天的事兒給我講講吧,警察那邊怎麼說?”

  趙曉敏一聽朱驁問這個,哪裡還有保留,立刻說了起來。

  趙曉敏是三十年前嫁到隔壁省的農村的——她二姨嫁到那邊去了,說是那邊日子過得比南城這邊好,家裡想著人往高處走啊,就讓她二姨留了心,在那邊給她找了個婆家。但風水輪流轉,很快南城這邊種植經濟作物就富裕起來,而趙曉敏夫家那邊,日子卻沒有變化,過得不算好。

  賀大海被送過去後,一個月兩千塊,算是幫了他們大忙。再加上畢竟又是親戚,趙曉敏伺候賀大海還算用心。他腿不能行,胳膊也不算有力氣,別說尋常的農活,就是普通的做飯洗衣都幹不了,趙曉梅就讓丈夫每日把他搬到院子裡,拿著稻糙杆搓糙繩,也算優待他了。

  賀大海開始還耍橫不願意,先是罵朱驁不是人,後是罵趙麗珍,後來發現喊天天不應了,這才回過神來,尋思著自己也算是拿錢寄養在這兒的,想要裝大爺。結果趙曉梅倒是一句話說的明白,“哥哎,你怎麼就想不開呢,你兒子都扔你到我這兒了,你尋思他能管我給吃稠的,還是給你吃稀的,你就別鬧騰了,老老實實的咱相處好。”

  賀大海開始不聽,鬧騰了兩天發現趙曉梅真給他吃稀飯,這才不吭聲了,給的活也幹了。這麼多年下來,他除了多喝兩口酒,喝醉了多罵老婆孩子兩句,剩下的一直都挺老實,還挺勤快,這不,趙曉梅的孫子在村東頭上幼兒園,他就將接送的活包了下來,趙曉梅也沒覺得有啥不對。

  四天前,賀大海和往常一樣,自己搖著輪椅去送孩子,趙曉梅跟著丈夫下了地,結果等中午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賀大海沒回來。他們開始以為是出去看老頭們打牌下棋去了,結果等飯點過了,趙曉梅出去找了一圈,也沒見人。她就有些生氣,覺得這是賀大海不定跑去哪兒了。

  那時候幼兒園也該放學了,她著急忙活的先去接了孫子,然後又伺候一家人吃飯,這麼一耽誤就到了晚上。她出去找了一圈沒瞧見人,又問了常跟他說話的幾個老頭,聽說今天也沒看見他,這才開始擔心,可那時候已經夜裡了,天都黑了,她和丈夫叫了幾個人找找,也沒行蹤,這時候,趙曉梅才意識到,一個大活人,真不見了。

  她抹著淚說,“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去報了警,可也沒個消息。我尋思他那樣的,肯定沒人要,是不是自己想家了,偷偷跑回來了,我就過來了,誰知道,這邊也沒人呢。”

  趙曉梅提供的內容並不多,朱驁問不出來後,又跟她要了當地派出所的電話,只是賀大海住在村里,沒有人看到他離開,也沒有攝像頭,幾乎很難找到線索,至於火車、汽車站之類的地方,倒是有監控,可人山人海,誰會專門盯著查呢。

  朱驁和賀陽沒辦法,只能帶著趙曉梅夫婦又去了縣城,一方面找了朋友,打通了公安局的關係,雇了十個人專門去排查視頻錄像,另一方面,又雇了二十個人,在賀大海有可能去的地方尋找目擊者,看看是否有人看到了他。

  這幾乎是大海撈針,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賀陽和朱驁付出了大量的金錢,終於在三日後,有人第一次在汽車站外不遠的小吃店監控錄像中,發現了賀大海的身影,他的身邊,還有兩個看起來高大健壯的中年男子。賀陽和朱驁幾乎立刻站了起來。

  只是事情並沒有向著他們想像的發展,工作人員在監控錄像中一節節的尋找,慢慢地湊出了賀大海的所有行動——他在小吃店門口一直等著,然後有輛大巴車從車站內開出,兩個男子中的一個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後揮了手攔下了大巴車,他倆合力將賀大海抬了上去,然後,他們就下了車,車門關閉,車子揚長而去。

  顯然,這兩個人並沒有綁架賀大海,這是賀大海自己的一次行動。

  聽到消息的趙麗珍異常的激動,“他一定是困在哪兒了,他行動又不便。”好在一座縣城並沒有多大,賀陽的動作也快,不多久,那兩人就被找到了,事情也水落石出——他們在市區的商業街碰到了賀大海,賀大海告訴他們,他要回家看兒子,給他們一人十塊錢,把自己送上汽車。兩個人正閒著沒事,又瞧著老頭挺可憐,就應了,送上車拿了錢就走了。

  他們說,那輛車開往的目的地是彭城,與南城的方向完全相反。

  在那一剎那,賀陽分明看到了趙麗珍眼中的不敢置信,他想,他養母恐怕永遠都想不到,賀大海遠遠要比她狠絕的多——她在這邊時時掛念,而賀大海在獲得自由後選擇一走了之。他聽見趙麗珍喃喃自問,“他……走了?”

  連負責搜查的人也看了出來,在下面偷偷的問賀陽,“還往下查嗎?”

  自然是要查下去的。不是為了把他找回來,而是在他們要找他的時候,能夠找到他。

  只是這個打擊對於趙麗珍來說,顯然不小。從外地回來後,她就變得有些憂鬱,整個人看著都沉寂了很多,跟那個在小區里樂顛顛買菜回去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樣了。朱驁對此特別的自責,他在夜裡攬著賀陽說,“如果……如果我當初手段不這麼狠,你說會不會好一點?”

  賀陽轉頭去吻他嘴角,“可如果不這樣,你怎麼放心上學去?不要把別人的錯誤攬在自己身上。”

  很快就到了臘月,廖魯川終於離了婚——那女人一聽到律師說廖魯川比她還窮,動作比猴子還快。賀陽為此又回了趟北城,一來找人替他辦理資產轉移,另一方面,也是做最後的送別——這傢伙連年都不想在國內過了,他說他要投奔自由去了。

  當然,聚會自然會見老朋友們,賀陽原本還想躲著黎瑞安,沒想到他卻沒出現,廖魯川嘲笑的說,“他最近看上了個小白臉,快推到了讓程軍發現了,這不直接回來把他抗走了。我想下回你見他的時候,八成他就有主了。”賀陽頓時有種解放的感覺,這種被人時時刻刻盯著的感覺,一點也不舒坦。

  等著送完了廖魯川,已經到了臘八。朱驁去見同學了,賀陽從北城趕回來,因為擔心過節趙麗珍那邊沒人,就直接從機場開到了她樓下,開了門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電視開著,趙麗珍正搗在沙發上抹淚,瞧見賀陽才勉強坐了起來。

  賀陽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只是他仍舊不解,賀大海有什麼好懷念的?他想裝作沒看見,又忍不住的問,“你不恨他嗎?”

  趙麗珍愣了一下,低了頭沒回答。賀陽倒也不憤怒——他已經過了隨時隨地憤怒的階段了,只是覺得有些……無奈,是那種你朝著正確方向努力了,但永遠沒用的感覺。他等了一會兒,覺得養母可能並不再想說點啥了,就抬起腿往廚房裡走,他還沒吃飯,如今餓的心情浮躁。

  沒想到,剛轉過身,就聽見趙麗珍幽幽的說了一句,“不是不恨,就是覺得,我對他不差,他怎麼能就這麼消失了呢。”

  這倒是說得過去,賀陽忍不住放緩了語氣回頭問她,“他這樣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懷疑我不是親生的就開始了,你都在忍。”

  這應該是賀陽第一次說起這事兒,趙麗珍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最後關頭想通了一樣,終於吐露了心聲,“我能不忍嗎?我兒子抱錯了,可親兒子在哪買富貴的家庭里長大了,我一個都沒有,除了他,我還能有點啥。只能忍著,不敢得罪,忍啊忍啊,就習慣了。”

  賀陽震驚的看著趙麗珍,他從未想過,他那個一直如同女強人一般的媽,最終屈服於賀大海,僅僅是為了以後有個人陪著。

  可他不得不承認,趙麗珍的顧慮是對的,他和朱驁,最終誰也不曾留在她的身邊——她貌似脫離了苦海,可在朱驁隨後長久的求學工作的事件里,也孤單的,一個人,住在這座租來的房子裡,沒有任何人陪伴。

  “媽!”賀陽忍不住叫了一句。

  趙麗珍側過了臉,不在意地說,“沒事兒,這樣也挺好,一個人過清靜自在也不累。媽現在就盼著你們能過好,媽就高興了。”

  ——朱驁用兩年時間,告訴趙麗珍自己忘不了賀陽,她幾乎對這件事,是早就默認了。

  賀陽只能走上去,把她抱在了懷裡。他忍不住的想起那日朱成功孤獨的一個人在客廳里的背影,與趙麗珍的側影,重合在了一起。

  隨著街上跑著扔炮竹的孩子們越來越多,新年就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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