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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教授把車開回家,滕姐在電話上告訴他們要拿些什麼東西,兩人按指示收拾好,一車開到滕姐下榻的旅館。

  滕姐住的是個很簡陋的旅館,地區也不好,有些遊手好閒的老黑在附近晃蕩。滕教授生氣地說:“真是開玩笑,怎麼能住這麼個地方?”

  兩人來到滕姐的房間,陳靄看見一個高個子女人,五官跟滕教授有點象,但那樣的五官,長在男人臉上很英俊,長在女人臉上就不那麼嫵媚了,再加上手大腳大骨架大,給人的印象是精力充沛,精明強幹,很典型的街道能幹婦女形象。

  滕姐見到陳靄,像見到了親姐妹一樣,上來就拉著她的手,誇獎說:“這是陳大夫吧?早就聽說 A 市出美女,一直沒見過,今天見到你才知道牛皮不是吹的 — ”

  陳靄哪吃過這個,一下就紅了臉,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滕教授在旁邊幫腔說:“我姐一直想見你,總沒機會。”

  滕姐說:“你不知道我弟對你多崇拜喲,說你人長得好,科研又好,飯也做得好 — ”

  陳靄一直紅著臉,嘿嘿傻笑。滕姐跟陳靄寒暄完了,就轉身跟弟弟說話去了,用的是家鄉話。滕教授像得了傳染病一樣,也說起了家鄉話,陳靄聽不太懂,站在旁邊干望。

  姐弟倆嘀咕了一會,滕教授改用普通話說:“陳大夫,我姐住這裡不行,旅館也糟糕,周邊環境也糟糕,她又不肯住好點的旅館,怕花錢。我想讓她到你那裡住幾天,行不行?就幾天,她未婚夫馬上會來接她去紐約 — ”

  陳靄很為難:“我那怎麼住?”

  滕姐自薦說:“陳大夫,我住你那裡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你一日三餐我全包了,我學過烹調,做的菜可好吃呢,我保證你吃幾回我做的菜就捨不得我走了 — ”

  “我 — 我不是 — 這個意思 —- ”

  “我付住宿費給你 —- ”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 我的床是個單人床 — ”

  滕姐馬上說:“沒事,沒事,我睡沙發就行。”

  滕教授說:“沙發上睡不好的,這樣吧,我讓小杜去她朋友那裡擠幾天,讓我姐睡小杜的床 — ”

  滕教授說著就給小杜打電話,講了不大一會,就掛了電話,說:“小杜答應了,我們走吧。”

  艾米:塵埃騰飛(34)

  十月 25, 2009 · 76 條評論

  滕姐說話算話,一進陳靄的門就張羅做飯的事,陳靄想打打下手,但滕姐不肯,只向她問清了用料作料放在哪裡,就堅決把她支出去了。

  陳靄好不沮喪!仿佛被人開除了公職一樣,手腳都沒處放,只好走到客廳加入失業大軍。

  滕教授像個職業失業者一般,心平氣和地躺在沙發上,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盹,但陳靄剛走進客廳,滕教授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面有得色地問:“我姐姐能幹吧?”

  “嗯。”

  “我姐的菜做得可好吃呢,出國前專門交學費受了正規訓練的,連她未婚夫這麼一個老美白人都是吃了幾次就吃上癮了,馬上定下婚事。那傢伙有福氣了,娶了我姐做老婆,以後想吃什麼就可以吃什麼 — ”

  陳靄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段時間她聽滕教授讚美她的烹調手藝已經聽慣了,已經有點“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覺了,至少是“老子在滕教授的天下第一”,今天跑出這麼一個超級廚師來,還是科班的,一下就把她這個糙台班子給比下去了。

  她掩飾著內心的失落,挺隨便地問:“那你姐在美國是做大廚的?”

  “目前還沒有,她在國內學的烹調,是迎合中國人口味的,但 D 市太小了,中國人不多,中餐都是按美國人的口味做的,什麼芝麻雞,左宗雞,國內聽都沒聽說過,但在這裡熱門得不得了,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手藝,都是事先調好的 sauce (調料),炒菜的時候放進去就行了,所以在美國干大廚不要什麼技術,只要有手勁就行 — ”

  “為什麼要有手勁?”

  “拋鍋啊,美國中餐館的大廚就一個拋鍋是真功夫,其他都是靠 sauce 。”

  她開玩笑說:“別看你不會做飯,你對餐館大廚的事還挺熟悉呢 — ”

  “都是聽我姐講的。等她去了紐約,就有用武之地了,那裡華人多,面向華人的中餐館也多,需要我姐這樣的人才 — ”

  “你姐去紐約還用打工?不是說她 — 未婚夫是 — 白人嗎?”

  “白人就都是富人?白人也有窮人嘛。我這個姐夫是鐵路上的工人,有腎病 — ”

  “那你姐姐還得掙錢養活他?”

  “那也用不著,他自己有工資,有福利,我姐給他做做飯就行了 — ”

  她不明白:“怎麼找個有腎病的呢?腎病很麻煩的,你姐姐找這麼個人,這一輩子不拖死了?”

  “幹嘛要一輩子呢?我姐跟他結婚,半年就可以拿綠卡,一兩年裡就能拿公民,那時她可以離婚,想找誰找誰 — ”

  她突然有點同情那個有腎病的美國白人,但她沒說什麼。滕教授開玩笑說:“如果你想儘快拿到綠卡,可以跟我結婚,這比什麼方法都快 — ”

  “你不怕犯重婚罪?”

  “我哪會那麼傻?我當然要先離婚,再跟你結婚嘛 — ”

  “你離婚,王老師會同意?”

  滕教授笑嘻嘻地說:“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同意離婚的,但如果我告訴她,我跟你結婚可以賺一筆錢,她肯定會同意。她總是嫌我不會賺錢,總逼著我去賺錢,如果我和你結婚能給她賺到錢,她保證高興 — ”

  “可是我沒有錢 — ”

  “哪會真的要你掏錢呢?只是哄哄她而已 — ”

  她好奇地問:“怎麼哄她?你說能賺錢,總得把錢拿出來給她看吧?”

  “拿出來給她看都不行,得把錢交給她。”

  “就是啊,那你怎麼哄得了她呢?”

  滕教授笑著問:“是不是我把錢的問題解決了,你就同意嫁給我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同意嫁給你了?”

  “我的意思是假結婚,辦綠卡 — ”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賺錢,還是想跟她結婚,或者就是想藉機把婚離掉。她說:“我不相信你一個大學教授會幹這種事 —- ”

  “哪種事?不就是幫你拿綠卡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幫你拿到綠卡,怎麼也得勝造三級半浮屠吧?怎麼幹不得?”

  “我覺得這樣不好,為了一個綠卡,就去離婚,一生中就永遠有這麼個污點了,值得嗎?”

  滕教授呵呵笑:“你怎麼把離婚當成一個污點呢?兩人在一起過不好就分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如果離婚是污點,美國不知道有多少人有污點了 — ”

  陳靄憂國憂民地說:“中國現在也有很多離婚的 — ”

  “就是啊,為什麼你還把離婚當成一個污點呢?”

  “離婚的人再多,也是個污點,因為離婚 — 不好,特別是對孩子 — ”她把自己父母離婚復婚的事講了一遍,總結說,“我覺得我就是我父母離婚的受害者 — ”

  滕教授搖搖頭:“你這是在瞎分析,我倒覺得你是你父母離婚復婚的受益者,因為你父母離婚復婚都是為了你。你父親受迫害的時候,他們離婚,是怕影響到你,他們離婚之後都沒跟別人結婚。等到你父親的事情解決了,他們又復婚,還是為了你,也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存在的 — ”

  陳靄反駁說:“他們之間早就沒感情了,從來都是吵吵鬧鬧的,吵得我都不願意在家裡呆 — ”

  滕教授又呵呵笑起來:“你看,你看,不能自圓其說了吧?”

  “我怎麼不能自圓其說?”

  “你說父母離婚對孩子影響不好,但你又說父母吵鬧你不願意呆家裡 — ”

  她堅持說:“我這完全能自圓其說,我覺得父母既不應該吵鬧,也不應該離婚。”

  能言善辯的滕教授一下啞巴了,老半天才說:“你說的是理想的婚姻,但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你這兩條都做到了,所以你有資格這樣說,但像我這樣的 — ”

  陳靄想說“我也沒做到這兩條,但是我知道我們做父母的應該做到這兩條,我也願意向這個方向努力”,但她覺得這樣說有點誇誇其談,又有點像把滕教授往死路上逼一樣,便把話忍了回去。

  滕教授望著她,嘴唇動了兩動,似乎想替自己辯護,但終於沒有說出來,只關切地說:“你昨晚沒睡好,現在抓緊時間躺床上睡一會吧。”

  “你昨晚也沒睡好,你去床上睡吧,要不你去小杜房間睡也可以。”

  “你們的閨房,我去那裡睡不好,我就在這裡躺會兒。”滕教授說完,就在沙發上躺下,把脫下的棉衣蓋在身上。

  陳靄到臥室去躺了一會,似乎才閉了下眼,滕姐就在叫吃飯了。她起床走到客廳里,見滕教授也醒了,還躺在沙發上,身上多了一件棉衣,是滕姐的。

  滕姐提著一條淺色的褲子從小杜房間走出來,一邊查看一邊說:“剛好這個地方糊了兩塊油污,穿著像什麼樣子?我給洗過了,可能糊上去的時間不長,還能洗掉,時間拖長點,肯定洗不掉了。陳大夫這裡連烘乾機都沒有,幸好小杜房裡有個熨斗,我用熨斗把褲子熨幹了。”

  滕姐把褲子遞給滕教授,滕教授說聲“謝謝”,就掀開身上蓋的棉衣,下地來穿褲子。陳靄看到滕教授今天穿的不是半長的短褲,而是半不長的短褲,雖說不是三角褲,是平腳短褲,但也遮不住毛乎乎的大腿,她嚇得扭過臉去望別處。

  但滕姐似乎沒她那麼膽小,仍然站在跟前觀察,還評論說:“嗯,完全洗掉了,我在陳大夫這裡沒找到專門去油污的洗滌劑,就用一般的洗滌劑洗的 — ”

  陳靄有點自責,因為滕教授褲子上的油污是吃湯包時滴上去的,她知道,但她沒及時讓滕教授把褲子換下來,也沒幫滕教授把褲子上的油污洗掉,還是滕姐心細,想

  得周到。但她心裡隱隱有點不快,好像有人搶了她的頭功,又像有人在領導面前打了她的小報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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