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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彥木捧起碗喝湯,“夏天中午能不困嗎?”

  小張說,“你真是一點毅力都沒有。”

  彥木笑道,“沒辦法,毅力跟我合不來。”

  小張給他一個看不起的眼神道,“你將來絕對一事無成,要窮困潦倒一輩子。”

  彥木點頭,“我同意。”

  秋葉落盡,寒冬到來。

  彥木離開凌雲的時候是空手,所以他過冬的衣服等於全軍覆沒。

  去年,買了件薄薄的棉衣,今年拿出來,已經被蟲子啃得七零八落。

  他的存摺里總共有三位數,打頭的是一,後面兩個圈。

  與其說花去他全部存款買的,目前穿在他身上的是棉衣,不如說是件薄毛衣。

  天越來越冷,越來越讓人眷念溫暖。

  臘月二十八,下午兩點開始下雪。

  風颳得呼呼響,把雪往人的脖子裡灌。

  沒到五點,天暗了,風也停了,只剩下雪簌簌的落。

  路燈靜靜的站在街角,桔色的光線在雪中顯得格外溫情,讓人加快回家的腳步。

  公司大門口也有一盞盡職的路燈。

  同樣盡職的還有賣報的老王。

  在雪裡跺著腳,向停在門前的幾輛車兜售晚報。

  通常是些等待下班載客的出租和幾家公司的麵包車。

  今天特別,有輛名貴的黑色跑車格格不入的夾在裡面,不知道是哪個外地的大客商。

  停在這裡有好幾個鐘頭了,車門卻一直沒開,惹得幾個在附近擺小攤的竊竊私語。

  下班的人陸陸續續從門裡出來,老王遠遠的就沖彥木喊,“小伙子,看報嗎?”

  彥木縮著肩,到口袋裡掏錢,凍僵的手指不聽使喚。

  一隻男人的大手從他身後遞過五元錢來。

  老王忙道,“要什麼報?”

  男人低沉的聲音道,“把報給他,不用找了。”

  彥木吃驚的回過頭。

  一個英俊成熟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彥木,呆住了。

  男人解下自己的圍巾環在他的身上。

  老王拿報紙往彥木手裡遞。

  男人替他接了過去。

  “你……你……怎麼來了?”彥木像是剛學會講話的小孩子,每個字都如此費勁。

  經過他們身邊的公司職員,街上的行人好奇的看向這邊。

  男人道,“我來找個人。”

  “找誰?”雪片落在彥木乾裂的唇上,冰涼冰涼。

  男人的眉上也沾染了白色,“一個叫張山的人,弓長張,高山的山,他還有個弟弟叫李寺,木子李,寺廟的寺。”

  彥木愣了幾秒,才道,“為什麼找他?”

  男人道,“他把我車裡的地毯弄髒了,還沒賠我。”

  彥木轉過臉,避開他的眼神,“我想,他大概賠不起。”

  男人的目光沒有離開他,“我雇他給我打工,抵償我的損失。”

  彥木好像沒聽明白,“打工?”

  “對,”男人的眼瞳里,倒映著彥木的臉,“我要和他簽一份長期僱傭合同。”

  “合同?”

  男人點點頭,一個字一個字不容抗拒的說,“期限是永遠。”

  天已經非常昏暗,人走光了,周圍靜悄悄的。

  雪無聲的落在兩人的髮絲,眉間和衣服上。

  彥木的眼睛睫毛被雪打濕,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他低下頭,“如果……他不答應呢?”

  男人笑了,“我有很多方法讓他答應,你應該明白。”

  他抬起彥木的臉,“你願意嗎,小彥?”

  彥木沒有動,怔怔的看著凌雲。

  雪,越下越大。

  ——完——

  第21章 番外1

  一上車,暖氣迎面撲來。

  彥木不禁感慨道,“還是空調好啊!”

  語調深情得有些虛假,話百分之百真心,尤其是只有皮沒有棉的鞋裡,疼痛難忍的雙腳被熱流環繞的時候。

  凌雲握住他凍僵的手指,“房間裡怎麼不裝空調?”

  看了看他,最後,彥木滿臉嚴肅的說,“怕得空調病。”

  “空調病?”凌雲失笑,拉他靠著自己汲取暖意。“還空調病吶,是小冰棍吧。”

  這次,彥木沒有接話。

  適應溫差後,車內金屬和皮具的氣味開始蔓延鼻腔,熱風的烘蒸越發讓人不舒服。

  掙扎了一下,他挨近凌雲,將口鼻埋入他溫暖乾淨的氣息。

  “小彥?”

  “快開車。”彥木含混不清的說。

  凌雲摩挲著他的黑髮,輕聲道,“這種體質,不該到處亂跑。”

  “我本來是要在家看電視的。”彥木抬起臉抱怨。

  凌雲笑起來,“是嗎?”

  胃中液體上涌,彥木趕緊把臉靠向凌雲衣襟,“快走,不然我要吐了。”

  車窗外一片銀裝素裹。雖然是下午三四點,陽光正好,但並不暖和。馬路兩旁堆著七八公分深的凍雪,不見融化。冷風經過,細屑飛揚,愈迷人眼。

  刺骨的嚴寒里,平日蕭條的小城此刻熱鬧非常,處處歡聲笑語,透著喜氣。

  街面鋪天蓋地的紅,紅色的燈籠,紅色的條幅,紅色的春聯,紅色的鞭炮以及擠不動的紅色人潮。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忙碌,每個角落都是車水馬龍。

  商場店鋪無一例外的呈現令人瞠目的爆滿,收款台前排著望不到頭的長隊。

  一年裡最重要的日子,除夕了。

  小張的家鄉離這兒不遠,老早訂了票,一放假就坐上了回家的班車。

  和去年一樣,因為二十九三十的火車票太緊張,彥木沒能買到,只好一個人在他鄉過年。

  北方冬天的時候,由於溫度過低,有供暖氣。南方則常年處於比較高的氣溫。而不太南,又不太北的地界,儘管冬天的溫度基本保持零下十度以上,比起北方零下二三十度要高得多,但因為室內缺乏供暖,這些地方的冬天反而比北方難過,所以在這邊工作的東北人倒一個勁的嫌冷。

  去年冬天,飽受苦寒的兩人就嚷嚷著裝空調,可他們倆工資獎金全加起來不過兩千多。光是房租差不多就去了一半,哪有餘錢消費“高檔電器”,只能過過嘴癮罷了。

  這套兩居室並不大,但由於沒怎麼裝修,很不保暖。進入臘月,水泥地面和石灰牆令人倍感寒意。小張一走,少了一半熱度,更凍得像冰窖一樣。

  三四斤重的絲綿根本抵擋不了寒氣,彥木把厚些的春秋裝全蓋在被子上,夜裡還是冷瑟瑟的。

  上午,他去澡堂洗了個熱水澡,算給自己掃塵,做了過年的準備。

  年前營業的最後一天,浴室里格外擠,人貼著人,幾乎轉不了身。加上氧氣稀薄,一場澡洗下來,比跑了三千米還累。回家爬上床,手指頭都懶得動了。

  凌雲敲門時,他正縮在被窩裡,準備啃啃泡麵,在床上度過年三十剩下的光陰,順便迎接新年的鐘聲。

  離開凌雲久了,彥木對於凌雲的概念已經模糊了。

  人畢竟是要應環境而生,所謂天高皇帝遠,身處偏僻落魄的小城,周遭人事清貧,都市的光鮮絢麗逐漸褪去,與其相聯的事物也隨之被淡忘。

  彥木從沒有想到兩年後,凌雲會追來,並非他對凌雲有什麼懷疑,只是通常這時間已足以淡漠任何熱情。

  就像初次離開父母的大學新生,第一個假期日盼夜盼,數著回家的日子,又有幾個大三的學生會如此呢?

  感情依然存在,但分開的久了,便沒有那般強烈和迫切需要。所以即使思念,即使牽掛,也不再衝動。

  其實距離比人們認為的要殘酷,而感情冷卻需要的時間,比人們想像的要少。

  兩年已經太長太長。

  彥木無法立刻把凌雲的出現轉換成意識,他的反應還處於混沌階段,儘管前天就見到了凌雲,他倒還沒為這事開始煩惱。

  進門的剎那,彥木立刻被捲入都市的格調中。

  和別的地方一樣,城裡檔次最高的這家星級酒店是富貴的代名詞。在這裡,絲毫看不出是人均工資不足一千的小城市。

  這時,彥木忽然有了清晰的意識,凌雲來了。

  兩年不長,但也不短。

  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人,很多事。然而,也可能一成不變。

  走了遠遠的一程路,卻回到當初,並非彥木希望的結果。

  “不好吃?”

  “啊?”彥木抬頭,“什麼?”

  凌雲伸手撥開遮住他眼睛的髮絲,“別瞎琢磨了,剛才不是嚷嚷餓嗎?”手背不經意的滑過彥木的臉。

  彥木一驚,條件反射的向後靠了靠。

  中午沒吃飯,不到五點,彥木已經飢腸轆轆了。餐廳還沒開,好在酒店有很好的客房服務,凌雲叫了飯菜到自己住的房間來。

  雖然那位漂亮的領班說因為不是吃飯時間,許多菜原料沒到,只能簡單弄點,但是端進來的菜令彥木真真嚇了一跳。

  差不多一斤一個的湖蟹滿滿兩大盤著實扎眼。

  在這兒兩年,彥木曾經無數次聽說過本地的特產,清蒸湖蟹,但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通常這種特產,本地的老百姓是吃不起的,平民飯館也很少供應,畢竟八十元以上一斤的生蟹價格已經令大部分人咋舌了,何況煮好的呢。但卻為少數規格較高的飯店酒樓必備之菜,主要消費群一般是來遊玩的省城和大城市遊客以及無需自己掏腰包的人。

  隆冬時節,貨源匱乏,蟹價翻了三倍不止,現在年關,更是千金難求,彥木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餐桌上見到,而且還是在星級大飯店的豪華套房內。

  此刻,彥木的認知終於回歸,開始慢慢的記起關於凌雲的概念。

  身邊都是平民,他都忘了世界上還有一類叫做有錢的人。

  他吃了筷青菜道,“我差點忘了你多有錢了。”

  凌雲把剝好殼的蟹放進他碗裡,“我看,也差點忘了我吧。”沒有責備的語氣,卻有些無奈的寵溺。

  彥木忙道,“哪能呢?”明顯底氣不足,虛與委蛇。

  他環顧一下四周,說,“沒想到這兒的飯店也跟大城市一樣豪華。”

  凌雲替他舀湯,道,“這地方人很會做菜,可不適合你。”

  “為什麼?”彥木將肥厚的蟹腿蘸了醋,放進嘴裡。

  凌雲看著他,說,“味道好卻不養人,你瘦多了。”

  彥木愣了愣,有些尷尬的笑道,“還不都資本家剝削的嘛。”

  凌雲微微笑了,然後傾身向前。

  溫潤的感覺,擦過彥木唇角。

  彥木拿著蟹殼僵在那兒。

  凌雲從容的坐回身,道,“嘴邊有醋。”

  彥木用手背抹了一下唇,弄的一手油。

  凌雲取紙巾給他,“快吃吧。”

  不知怎的,這話聽在彥木耳朵里,卻有餵肥了獵物好下鍋的意思,不禁打了個冷戰,連忙用紙巾擦擦手,低頭吃飯。

  房間裡溫暖如春,布置得很考究。

  為了迎合春節的氣氛,在許多細微之處有特別的修飾。牆上掛了中國結,幾隻小小的紅燈籠被系在窗簾的流蘇邊,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看似隨意的擺著精巧的吉祥物。雖然沒有像外面那般大紅大綠的營造喧鬧,卻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種含蓄的體貼,顯得溫雅而舒適,或者這才是中國丟失已久的,真正的傳統風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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