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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遙攥著手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第二天小組去爬山,在山上的民宿吃過飯,又折返回來。下午大家都懶得動,要麼窩在酒店打牌,要麼再去泡溫暖。

  耽擱一天,三號早上,一行人出發回旦城。

  他們是自駕來的,四個同事各自開了車,一車三四人,孟遙跟趙月,還有另一個同事坐林正清的車。

  車向東行,一路風景愈顯荒枯,進旦城郊區,不遠處屋頂上臥著白色,趙月驚呼,下雪了?又趕緊掏出手機拍照。

  玻璃窗映著影子,孟遙看見自己笑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給丁卓發了條信息:到郊區了,還有一小時能到。

  丁卓回覆:好。

  假後返程高峰,加上雪天路滑,車子堵在高架橋上,等到市中心的時候,遠遠超過了一小時。

  按誰近先送誰的原則,林正清先將趙月和另外一個同時送到家,最後再往東城區開去。

  車裡就剩下自己跟林正清,孟遙或多或少有點兒尷尬。

  林正清往鏡子裡看了一眼,問孟遙:“你是先回去,還是咱們找地兒吃個中飯。”

  “先回去吧,還得收拾東西。”

  林正清便沒再說什麼,抬手把車載廣播打開了。

  半小時後,車到了小區附近。

  孟遙說:“我就在這兒下吧。”

  “你買了那麼多東西,從這兒提回去?給你送到樓下吧。”

  孟遙有點猶豫。

  林正清半開玩笑道:“怕我知道你住哪兒以後,半夜過來擺蠟燭喊樓?都是成年人了,干不出這種事兒。”

  孟遙笑了笑,指路。

  昨天已經跟林正清把話都說清楚了,她要還這麼別著,反倒顯得矯情。

  車拐進小區,往孟遙住的那棟單元樓駛去。

  孟遙抬頭往前看了一眼,頓時一愣。

  林正清也看見了,黑色別克。

  他笑問,“你男朋友來了?”

  孟遙沒說話。

  林正清把車開過去,離別克兩三米,停下。

  孟遙拉開車門下了車,下一瞬,便看見丁卓也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丁卓目光定在她臉上,“回來了。”

  孟遙“嗯”了一聲。

  林正清也下了車,笑著向丁卓打了聲招呼,“丁先生,你好。”

  丁卓語氣很淡,“你好。”

  孟遙有點不自在,對林正清說:“幫忙把後備箱開一下。”

  林正清躬身進車內按了下解鎖,正打算去後面幫忙卸東西,卻見丁卓大步走了過去。

  孟遙跟著走過去。

  “哪些是你的?”

  孟遙指了一下,丁卓把兩個紙箱子和一個行李箱卸下來,放在地上,蓋上後車蓋。

  孟遙看向林正清,“謝謝,回頭去公司請吃飯。”

  林正清瞅著她,似笑非笑,也沒多說什麼,“那行,明天公司見。”他向著丁卓揮了下手,“回見。”

  丁卓面無表情。

  林正清上了車,片刻,發動車子,一拐彎,向著小區門口開去。

  丁卓彎腰把孟遙地上的兩隻紙箱搬起來,“箱子你自己提?”

  孟遙忙說:“好。”

  她跟在丁卓身後,上了樓。

  在門口,孟遙伸手去摸包里鑰匙,丁卓就把紙箱子放在行李箱上,拿眼瞅她。

  孟遙:“……怎,怎麼了?”

  丁卓看著她,不說話。

  孟遙捏著鑰匙,去開門。丁卓手臂繞過來,一把捏住她的手。

  孟遙轉頭看他。

  他目光有點兒沉,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孟遙這才有點後知後覺,忙說,“我買了點特產,東西不好自己拿回來,所以讓林正清送了一段。”

  丁卓一直看著她,過了片刻,才不帶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孟遙還在揣摩這個“嗯”字是什麼意思,丁卓捉著她的手,把她往自己這邊帶。

  這一下碰著行李箱,紙箱子搖搖欲墜。

  孟遙趕緊去搶救,“箱子裡是蛋!”

  丁卓也一下緊張起來,眼疾手快,一把抱住。

  虛驚一場,孟遙輸了口氣,看著他笑起來。

  丁卓也有點繃不住,勉強維持最後一點兒威嚴,“趕緊開門。”

  第26章(26)寒夜

  孟遙開了門,兩人把東西放下。

  丁卓便說:“蛋哪裡沒有,那麼遠帶回來做什麼。”

  “不一樣的,那兒的鴨蛋真的比較好吃。”她將紙箱子打開,如數家珍,“除了鴨蛋,還有幾瓶蜂蜜。”她拿了個瓶子給丁卓看,瓶子裡蜂蜜顏色剔透晶瑩,“槐花蜜。快過年了,正好給家裡帶一點。”

  她拍了拍箱子,轉頭看他,笑說:“給你也備了一份,你給你媽媽帶回去。”

  丁卓看著她,臉上也帶點兒笑:“你不自己送去。”

  孟遙笑說:“我哪兒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

  他見孟遙神情一滯,這才意識到自己腦子短路了。

  孟遙笑一笑,沒說話,把紙箱子掩上,拉著行李箱回自己房間。

  沒在房間裡久待,孟遙出來,卻見丁卓點了支煙,卻也沒怎麼抽,就夾在指間,淡淡青煙緩慢地飄散開去。

  孟遙盯著他看了一瞬。

  委屈的話,她一句也不會往外倒,說了就露怯。

  “你吃飯了嗎?”

  “沒吃,等你一個小時了。”

  孟遙怔了下,“我剛到郊外那會兒你就來了?”

  “嗯。某人謊報軍情。”

  孟遙笑了一下,“要軍法處置麼?”

  丁卓抬眼看她,笑說:“軍法嚴苛,怕你受不住。”

  “你說我聽聽?”

  丁卓向她伸出手,“別的不說了,你先過來。”

  孟遙走過去,到他身旁坐下。

  丁卓把煙掐滅,伸手將她往懷裡一攬,手掌用了點力,讓兩人身體緊緊靠著。

  有點寒氣的氣息,不知是誰身上的。

  孟遙無聲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心裡有一點空,然而懷裡卻是充實的。

  丁卓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髮,嗅到淺淺的花香味。

  溫熱的氣流拂在頰畔,孟遙有點兒癢,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丁卓卻伸手將她腦袋一掌,沒讓她躲開。他退後一點,看著她。

  孟遙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丁卓目光有點深,比平常更深,帶了一點溫度,一點讓她不敢細究的的意味。他伸出手指,緩緩地碰了碰她的臉。

  溫熱的,過了電一樣。

  孟遙心臟發顫,不敢動。

  片刻,她覺察到丁卓呼出的氣息越來越近,心越發揪成一團。

  突然之間,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闖入腦袋,她身體一僵,幾乎想也未想,一下站了起來。

  空氣尷尬地凝滯了。

  “我……”孟遙咬了下唇,“箱子裡有蛋糕,我忘了得放在冰箱裡。”

  她不敢看丁卓的表情,落荒而逃。

  她把門掩上,立在門後,眼裡泛潮,簡直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早不想晚不想,偏偏在這時候想些無用的東西,糟踐自己又膈應丁卓。

  過了很久,孟遙抽了抽鼻子,擦了擦眼睛,從房間走出去。

  丁卓往她手裡看了一眼,她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拿著。

  他也沒說什麼,從沙發上站起身,整了整領子,“出去吃飯吧。”

  孟遙點點頭,把包拎上。

  “外面冷,圍巾手套都戴上。”

  孟遙頓了一下,又轉身回房間。

  直到上車以後,兩人才又開始交談。

  “吃什麼?”

  孟遙指路,“太平路上有家雲南菜,去那兒吃吧。”她又問他,“你今天不上班嗎?”

  “昨天值了夜班,白天休息。”

  孟遙愣了一下,“那你下夜班了還沒休息?”

  “回宿舍躺了兩小時。”

  難怪黑眼圈那麼重。

  孟遙心疼,又覺得懊惱,“可以睡好了再來找我,或者我過去找你。”

  丁卓看她一眼,“沒事,下午回去睡一樣的。還能睡個囫圇覺。”

  她越發覺得歉疚,很多話梗在那兒,最後卻只說得出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謊報軍情,讓你白等了一小時。”

  丁卓悶笑一聲,“還好,等你的時候睡了一覺,也不算浪費。”

  在太平路上吃過飯,丁卓又把孟遙送回去。

  下車前,孟遙問他,“要不就去我那兒睡?”

  “你室友不介意?”

  “她男朋友也來過,互相體諒,不打擾就行。”

  丁卓笑了笑,“你們那沙發太短了,伸展不開。”

  “不會讓你睡沙發的。”

  丁卓有點猶豫。

  孟遙將手剎一拉,身體探過來,拔了車鑰匙,“就這麼決定了。”

  丁卓笑了,“你是不是有點獨斷。”

  孟遙笑看著他,“再蹩腳的將軍,也得准許手下兵諫吧。”

  晃一圈,丁卓又跟她上了樓。

  孟遙開了房間裡的空調,“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燒點水。”

  丁卓頭一回進她臥室,在床上坐下,不由地打量起來。

  不算多大,十六七平米,一張一米五的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和一個小書架,統共就這些東西,然而讓她歸整得不像個出租房,有點兒家的感覺。

  丁卓站起身,走到書桌前。

  她的書就文藝多了,一眼掃過去,一套多麗絲·萊辛,幾本三島由紀夫。桌面上還放著一本,丁卓看了一眼,漢娜·阿倫特的《平凡的邪惡》片刻,孟遙端著一杯熱水走進房間,卻見丁卓正坐在桌子前面翻書。

  丁卓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問她:“這個漢娜·阿倫特是不是研究極權的。”

  “是的,”孟遙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你看過她的書?”

  “沒。隱約記得看過電影,以前上選修課上聽老師提過,說她插足老師的婚姻。”

  孟遙頓了下,表情有點兒淡,“是。哪怕她學術上取得這麼大的成就,別人說起她的時候,還是會給她貼個師生戀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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