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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就是現在這樣。

  像是有一團迷霧沉在眼底,旁邊的人看不進來,他自己也看不清楚,卻執拗地難為自己和自己對峙,周旋。

  林傾時剛想說些什麼,單鈞策卻突然一臉純粹真摯地看過來。

  “我想了一晚上……”開口竟透著一絲委屈,“林傾時,我不後悔,我只是捨不得……”

  我捨不得就這麼跟你踏在不同的路上……

  捨不得眼睜睜看你娶妻生子,兒孫滿堂……捨不得你一輩子的笑都生生便宜了別人……

  林傾時聽得似懂非懂,只愣愣地看著那人酒後的醺醺醉態,無意識地便皺起了眉頭。林傾時覺得自己該難過的,他也確實感到自己心底好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是因為什麼,林傾時不知道。難道只是因為那個人頹喪失意的樣子嗎……

  “你還覺得他對你沒意思?”幸虧酒吧里聲音嘈雜,不然李南廷這一句吼一定很突兀。

  “對!我就是賤!我就是這麼多年還沒死心!可是不能總是他一舉一動都牽著我,這人渣自己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啊……”林傾時說完又猛灌了一口酒。

  “別喝了!你還記得他去你家的那天早上嗎?”

  “嗯…”

  “前一天晚上咱倆都喝多了,早上我穿著你的襯衣出來。”

  “啊…好像是……那怎麼了?”

  “其實我是故意的。”

  “什麼意思?”林傾時一臉迷濛。

  “他一進門我就看到了,你們倆怎麼回事兒我這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故意回去換了件你的衣服,想看看他的反應。他看見我那眼神兒,恨不得活剝了我!”

  “我怎麼沒看見……”林傾時皺著眉頭,眼睛眯在一起。

  “你當時急得跟什麼似的,哪有心思注意那個……哎喲別喝了!明兒一早還有台手術呢!”

  第二天早上林傾時從醫院的休息室醒過來,頭疼得要裂開,心裡卻很久沒這麼舒坦過。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一整天的工作林傾時都處理得格外順利。林傾時在地下車庫停著車,正想著回家後的措詞,心裡竟然還有些期冀般的躁動。手機突然響了,林傾時條件反射似的迅速接起。

  “餵?”

  ——砰砰砰

  ——砰砰砰

  “怎麼這麼急?”單鈞策從屋裡開了門,“鑰匙沒……”

  “單鈞策,你又惹什麼人了?”林傾時語氣很急,還透著疏離。

  單鈞策這才注意到林傾時不正常的臉色。

  “怎麼了?”

  “李南廷被人綁了!”林傾時一下把單鈞策推進去,回手狠狠拽上了門,“你他媽口口聲聲說你不碰那些事兒的!”

  “別急,說仔細點。”單鈞策也是蒙的,他明明連這棟樓都沒出,葉竟又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那人在電話里說人在他手裡,讓我九點到外灘倉庫然後就掛了。我打她電話沒人接,醫院我也問過了,不在。”

  “聯繫過她家人嗎?”

  “她和她家人關係不好,很久都不聯繫一次。”

  “她最近見過什麼人?”

  林傾時突然抬起頭瞪著單鈞策:“她最近在醫院,和我家,都見過你。”

  單鈞策眉心跳了一下,一陣語塞。他如果是不是他,林傾時雖然不見得會相信,但一定會更慌。

  “我會把人帶回來的。”

  林傾時神色冷硬,慢慢推開單鈞策握在他肩上的手,一字一頓:“你一定,要把人給我帶回來。”

  九點,單鈞策推開了外灘倉庫的大門。單鈞策以為門會在他進來的一瞬間關上,可是並沒有。

  “啪”得一聲響,倉庫里瞬間燈火通明,單鈞策看到了面前黑壓壓一群人,唯獨不見一個領頭的。

  單鈞策拿眼一一掃過面前這群人,看這陣仗不像是哪個犯罪團伙突然興起的勒索。

  單鈞策朝裡面喊:“我人都來了,你連面都不肯露嗎?”

  離單鈞策最近的那個男人抬手扶了一下耳機,而後朝他走過來。

  “你是自己打電話叫林傾時過來,還是我們親自去車裡請他?”

  單鈞策登時心下一沉,這些人竟然真的是沖林傾時來的。林傾時本來執意要跟單鈞策一起進來,單鈞策絞盡腦汁才把人勸住留在了車裡。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了。

  林傾時接了單鈞策的電話拋下車就沿著海邊跑過來了。

  等林傾時跨進倉庫門口,大門才“砰”得一聲關上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這才秩序地退到倉庫兩邊。兩人看清楚坐鎮在倉庫中央的那個人,均是心思一動。

  單鈞策下意識地往前挪了一步,林傾時卻固執地把人從自己身前拽開。

  “大家同學一場,非要鬧成這樣嗎?”

  那人也不急著開口辯駁,只是慢悠悠轉著輪椅朝單鈞策和林傾時的方向挪。他看似心平氣和,實則恨不得眼神里都嵌著刀子。

  “林傾時,你害我坐了十多年輪椅,我還不能找你討個說法嗎?”輪椅里那人死死攥著扶手,說這話時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不是我……”林傾時反駁的話還沒說完便又被那人譏笑著打斷。

  “哈!林傾時!你旁邊那人把牢都替你坐了你卻連句實話都不敢說?”

  “章遙,”單鈞策聲音不大,他身旁穿黑西裝的男人卻聽得耳膜一震,“當年我已經和你的家人說得很清楚了,那事兒跟他沒關係!”

  其實那事兒出了之後不久,單鈞策心裡就明白了,推人那個肯定不會認罪伏法,受傷的那邊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而這口黑鍋,必然有一個人要去背。林傾時是棵好苗子,學習那麼用功,那人還跟他說過自己想當醫生。他呢?他單鈞策不過就是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小混混。放到哪裡都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也許沒了他,林傾時還能少操點兒心。可是千算萬算,單鈞策終究是沒算到林傾時會跟他表白,就在他決定去自首的那天晚上。

  他從懂事起幾乎就沒有倚仗過別人,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只當自己沒那福分。

  單鈞策很想把人拽進懷裡說“那就在一起”,他很想,想到連拒絕的話都不能完整地說出口。

  但單鈞策認命了。

  林傾時還沒從章遙剛才的話中回過神來,良久,才把愣怔的眼神從章遙的臉上移開。事實以一種太輕浮的方式被直接灌進腦袋裡,那個該被摩擦到發燙的地方反倒安然地跳動著。只是有那麼幾秒鐘,林傾時的腦子仿佛被那幾個字填滿了。那幾個字來來回回地翻攪著他的記憶,似乎要把他的十年過往全部碾碎。

  喝醉的那天晚上,那個人連一支煙都沒好意思抽,只淡淡地說了句他此時此刻才真正聽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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