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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格走過去抻出他的領帶:“這領帶可真難看,你昨天出門,系的不是這一條!”

  “那條……吃飯時弄髒了。”

  二格見他一直微微弓著腰,就伸手摸向他的懷裡:“阿瑪,你肚子疼啊?”

  三錦連忙把他推開了:“是有點不大舒服,剛吃過藥,一會兒就好了。”

  二格立刻去給他找熱水喝。這時馬國英對三錦使了個眼色,示意要離開。

  三錦無奈,只好叫住二格,自己起身說道:“我還有事,你乖乖留下,別亂跑啊。”

  二格端著杯子轉向他,幾乎有些生氣:“又走?幹什麼去呀?”

  三錦支支吾吾的搪塞道:“是你嚴叔叔的事……阿瑪這兩天忙,你晚上不用等我回來,自己睡吧。”

  二格看不慣他為了嚴云農東跑西顛,心裡就暗暗的罵他賤,本來父子兩個可以好好過日子的,非要弄個殘廢回來討人厭。

  三錦和馬國英一同出門下樓,其間馬國英不說話,三錦忍受著周身痛楚,有話也說不出。及至走到一樓大堂內時,迎面忽然走進一群賓客,說說笑笑的十分熱鬧;其中為首兩人分外醒目:一位金髮碧眼長袍馬褂,正是三錦的英國老師麥克文;另一位西裝革履,身軀肥胖——這人三錦不認識,馬國英卻是瞬間在臉上調動出一副笑容,伸出雙手走了過去:“哎呀……這不是蘇鴻老么?”

  那胖人也立刻將臉上肥肉堆將起來,擠的眼睛成了兩道fèng隙:“哈喲……馬將軍,好久不見啊!”

  原來這位蘇鴻老本是一位名士,在北洋政府里很是輝煌過一陣子的,後來因為不重養生,胖出了許多病症,便暫離政壇,常年在醫院裡休養。北平淪陷時,他沒跑出去;日本人知他有名望,就對他多加拉攏,不曾為難;而他在北平耗了兩年,感覺前路艱難,搞不好就要身敗名裂,故而想方設法的逃去了重慶。這一路上他飽受辛苦,瘦了六十多斤,居然就此恢復了健康,當即又開始在政府中活動起來。現今他與馬國英是互相看重,寒暄起來都客氣熱情的很,而馬國英一邊在嘴上敷衍,一邊豎起耳朵,就聽得三錦同那長袍老頭子飛快的講著英文,不知道說的都是什麼。

  馬國英這邊豎了耳朵竊聽三錦,三錦那邊也在斜著眼睛偷窺他。因為怕人聽懂自己這一方的交談內容,三錦故意把那英文中的方言口音強化許多,說的又快又含糊,導致麥克文瞪著藍眼睛,一眨不眨的用心傾聽。馬國英很想阻止三錦講話,可是這邊的蘇鴻老一定要與他展望一下國共兩方的戰爭趨勢,不肯輕易放了他;馬國英無奈,只好洗耳恭聽。

  蘇鴻老這人高高在上慣了,比較自我,一說那嘴就開了河,直講了四十多分鐘方止住。他在那邊嘚啵嘚啵的大說,三錦在後面嘰里咕嚕的也不閒著;聽的馬國英直出汗。

  一時雙方告別,馬國英回到車上,就問三錦:“你和那個人都在講什麼?”

  三錦剛剛上車時,不慎把胸口撞到車門上,幾乎疼死,這時就把手合在一邊辱頭處輕輕的揉著:“他原來是我的老師,我們很多年沒見面了,隨便談兩句。”

  馬國英不是很相信,但也不再繼續問下去。

  第102章 驟變

  三錦老老實實的留在馬公館裡,不敢亂說亂動。馬國英要是主動和他談話,他就也有問有答,絕不胡耍性子。馬國英見他乖巧如此,心裡又痛苦起來,暗想你不用這樣子啊,你正常一點不好麼?

  下午時分,馬國英在客廳中來回的踱步,因為頭上沒有上生髮油,所以幾縷花白額發就垂了下來,那形象瞧著簡直奇異。但他自己並沒有這個意識,只是垂著眼帘若有所思,那睫毛長而濃密的撲撒開來,在臉上投下兩片淡淡陰影。

  三錦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兩隻手搭在膝蓋上,也是低著頭,不發一言。

  馬國英踱了許久,末了停在他面前。

  三錦仰起頭,睜著一雙大眼睛望向他。

  三錦這人身上有股子無知無畏、無憂無慮的氣息。這氣息讓他仿佛總是處在一層半透明的胞衣里,永遠和外界隔膜著;所以馬國英能夠從他臉上找到殘留的十九歲痕跡,無論他現在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

  他是河床上一塊鵝卵石,年華似水靜流而過,和他沒有多大關係。

  馬國英在三錦身邊坐了下來,下意識的也將雙手搭在了膝蓋上。兩人同一姿勢的正襟危坐,馬國英忽然想和三錦做一番深談。但話到嘴邊,他又遲疑了,因為覺著三錦一貫喜歡對人冷嘲熱諷,自己說多了,也許要落他笑柄。

  這時,三錦主動開了口:“我餓了。”

  馬國英告訴他:“忍著。”

  三錦答應道:“哦。”

  猶豫片刻後,馬國英抬手摟住三錦的肩膀,對著前方輕聲說道:“你就知道吃。”

  三錦審視著自己手心上的紋路:“我餓了麼。”

  “餓死你。”

  三錦沒再回應,只是越發垂頭弓起腰身,是個落花流水、一敗塗地的模樣。

  馬國英忽然有點心軟:“我和你開玩笑的。你在我這裡,總不會連飯都吃不飽。”

  三錦怯生生的走去餐廳,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坐在餐桌旁,他眼看著馬國英不再那麼陰陽怪氣的了,便試試探探的又出了聲:“我……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啊。”

  馬國英看著他:“說。”

  三錦對他一扯嘴角,仿佛是要微笑:“我想給老嚴換一家醫院……我看那家日本醫院裡面,連個正經醫生都沒有了。”說到這裡他很侷促的搓著手:“其實我和麥克文老師談論的就是這件事情……他說可以幫我聯繫到協和醫院,那裡的條件總還好一些……”他抬眼看著馬國英,臉上有點泛紅,笑的可憐巴巴:“你別罵我打我,我和老嚴沒有那個關係,就是好兄弟。”

  馬國英面無表情的回看過去:“你怕什麼?”

  三錦訕訕的,臉上的微笑像水光一樣蕩漾著,顫抖的保持不住:“我……我真怕了你了。從來沒有人對我下過這麼狠的手……”

  馬國英冷笑一聲:“你還知道怕?我以為你沒心沒肺、膽大包天呢!”

  馬國英同意讓嚴云農轉院——其實嚴云農這個人,殘廢之後就很快銷聲匿跡,早已被外界所淡忘。現在除了馬國英想要拿他做文章之外,旁人根本不把他當成一盤菜來看——搞接收的搞接收,打漢jian的打漢jian,像他這種毫無油水的過時人物,誰有興趣去理會他?

  馬國英和嚴云農本人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要不是中間橫著個三錦,他未必會去對那個癱子趕盡殺絕。現在三錦乖的好像綿羊一樣,他也就稍稍鬆懈了精神,隨那麥克文去籌辦轉院事宜。而三錦因為沒有出入的自由,所以只好通過電話和外界聯繫,時常就和他那老師用英文長談一番。

  如此過了幾天,公館內平安無事。三錦處處謹小慎微,時常可憐到可笑的地步,馬國英也就平和了心態,不再去折磨他。

  這日傍晚,馬國英進入一樓的客廳內,見三錦獨自坐在沙發上,正扯著襯衫領口向內看。

  他靜悄悄的走過去,而後猛然一拍對方的肩膀,把三錦嚇了一大跳。

  “看什麼呢?”他很溫柔的問道。

  三錦扭頭向他眨巴眼睛,嘴裡囁嚅著答不出來。

  馬國英繞到他身邊坐下,又將他的身體扳過來面向自己:“說話!”

  三錦抬手又解開一粒紐扣:“我這裡……有點癢。”

  他一邊袒露出胸膛,一邊低頭用指尖按住辱頭輕輕揉了兩下。那辱頭已經消腫,恢復了正常大小,只是根部結了痂,表明它曾經差一點就和身體分家了。

  他這個舉動讓馬國英笑了一下,而後就俯身湊過去,含住那點辱頭吮吸了兩下。

  他很喜歡三錦的味道,正在纏綿之際,三錦卻推了他的肩膀。

  三錦如今是從來不敢違逆他的,所以他頗為好奇的抬起頭,卻看到三錦微微扭開臉,神情又似痛苦,又似歡愉。

  他伸手捏住了三錦的下巴:“怎麼了?”

  三錦顯然是萬分的難為情:“還疼著呢。”

  馬國英笑起來,覺得三錦現在看起來很可愛。

  三錦見他露了好臉色,立刻就又吞吞吐吐的提出要求:“現在天還亮著,你讓我去六國飯店看看二格好不好?”

  馬國英聽了這話,直接問他:“你是不是訕臉?”

  三錦低頭系了紐扣,嘴裡嘟嘟囔囔的辯解道:“好幾天都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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