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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她走進了陳鋒的店,陳鋒聽說了她的來意,分文不收送她一批課桌椅,甚至千里迢迢運進深山。

  從此,陳鋒便成了杜雅蘭在業縣最好的朋友。

  杜雅蘭豁達開朗又滿腹學問,很快和王青葵黃岳他們也打成一片,兩年支教結束後,她答應了王青葵的求婚,在業縣徹底紮根,沒多久,杜衡余出生,幾年後,杜若予也來到他們身邊。王青葵事業順利,婚姻美滿,兒女成雙,只可惜那些年的人生得意還未來得及盡歡,災難便一夜降臨。

  杜雅蘭因為入室盜竊案慘死,夫妻情深的王青葵一蹶不振,最傷心痛苦的時候,甚至連案發後心性大變的小女兒都忽視,更別提他一生心血的木材行了。

  藉口去陽台抽菸,杜衡餘三言兩語把這些成年往事向衛懷信解釋一遍,怕他理解得不夠深刻,又說:“你別看我老爸現在窩囊,他年輕時候差點就成業縣首富,我一直記得我小時候,他不管去哪都是人群中心,是人人倚仗的大哥,白手起家經營到他那一步,沒有堅韌品格肯定是不行的,他也把自己當成了一棵大樹,想要照拂所有人。可我記憶里的這棵大樹,在我媽媽去世的那天,就被老天爺連根拔起了。”

  衛懷信輕拍他的肩,安慰道:“他非常非常愛你媽媽。”

  “是啊。”因為顧及衛懷信的身體,杜衡余只捏著煙,並未點著,因為談起往事,他的神情有些沮喪,“都說我媽死得很慘,可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並沒見到。我爸是現場的發現人,我妹也是受害者,他們都經受了巨大的精神創傷,唯獨我……他們什麼都不肯給我看。”

  衛懷信想起調查資料里對於案發現場的血腥描述,心說他們不給你看才是最正確的。

  杜衡余突然摁住衛懷信扶在欄杆上的手,“衛先生,我妹妹因為那件事才變成現在這樣,我……我當然知道你對她已經很好很好了,我再這樣講可能挺不要臉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妹妹複合……”

  衛懷信揚眉,“我不記得我和她分手過。”

  杜衡余苦著臉,“可是……”

  陽台的門嘎吱被推開,杜若予探進半個身體,瞧見他們倆疊在一起的手,微妙地挑挑眉,“我想拍張你們此刻的照片,發給方未艾。”

  杜衡余問:“為什麼?”

  杜若予說:“提醒他,他衛懷信後宮正宮地位不保。”

  杜衡余往杜若予額頭上彈了一指,聽見門裡黃岳在喊自己,便應聲進去了。

  寒風呼嘯的陽台,杜若予略感尷尬地看著衛懷信,“不冷嗎?”

  衛懷信本來想搖頭,轉瞬又抱緊胳膊,“冷啊。”

  “冷就進去啊!”杜若予著急地催促,“冷你還老往風口站!”

  衛懷信卻說:“裡頭是老友久別重逢,我杵在裡面太突兀了。”

  杜若予說:“那你回慈心。”

  “你回嗎?”

  “不。”

  “那我也不。”衛懷信堅定地拒絕後,抱緊胳膊原地蹦躂,好像這樣就能抵禦寒冷似的。

  杜若予驀然想起上一個冬天他們在南醫大校園湖畔吃冰淇淋,衛懷信也是這樣幼稚的像個孩子。

  明明只過去一年。

  怎麼就好像失去了一輩子。

  杜若予低頭扶額,她討厭自己這樣患得患失。

  衛懷信卻未想起這些小事,他忽然湊到杜若予身邊,要她往玻璃門裡瞧,“你猜他們在聊什麼?”

  客廳里,原本環繞在老友間的興奮和喜悅像被颶風席捲,頃刻蕩然無存,就連進去沒多久的杜衡余,此時也是滿臉凝重。

  “剛剛還好好的。”杜若予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衛懷信說:“看起來聊得不是很盡興。”

  杜若予想進屋,卻被衛懷信攔住。

  “你最好先別進去。”

  “為什麼?”

  衛懷信撇嘴,“你出來後才變得古怪的氣氛,說明這會兒的話題是特意避開你的,你現在進去,就不怕他們尷尬?”

  這四個人之間,需要避開杜若予的尷尬話題,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什麼。

  杜若予皺眉,她往後退開兩步,站到了陽台最角落。

  衛懷信看她肢體與神情,沒有做聲。

  不知沉默多久,杜衡余重新回到陽台,冷風撲面,他看向杜若予,打了個寒顫。

  杜若予的手腳都快凍麻木了,“他們在說什麼?”

  杜衡余撓撓後頸,並不隱瞞她,“陳鋒說了他的病,是肝癌,做過一次很危險的手術,說是撿回半年的命。”

  這符合衛懷信之前的猜測,杜若予忍不住瞥他一眼。

  杜衡余接著說:“他說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死前不僅想見見老朋友,還想做件最重要的事。”

  杜若予已經猜到陳鋒想做什麼了。

  “他想抓住當年殺害媽媽的兇手。”杜衡余的聲音很輕,承載了這間屋子裡外許多人的不確定,“他說只有這樣,等他死了見到媽媽,才不枉當年至交一場。”

  咱們中的少數派 第十二章 查與不查

  杜若予暫時無法呆在家裡,因此當衛懷信突然要求她送自己回慈心,她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她逃似離開那個窒息的家以及那些關懷備至卻故作輕鬆的目光,直到下樓,才發現自己是被衛懷信牽著手的。

  她急忙甩開手,嘴裡僵硬地道謝。

  衛懷信問:“謝我什麼?”

  杜若予說:“謝你找藉口讓我出來透透氣。”

  “因為你看起來像是快死了。”衛懷信哼哧一聲,擺擺手,“我倒想留在那兒,聽聽他們要怎麼重啟舊案,去抓十多年前的殺人兇手。”

  杜若予搖頭,“沒那麼容易。這事當年被當成重案,又是鄭叔和黃叔親自負責的,耗費許多人力物力,依然查不出兇手,十七年過去了,什麼線索都斷了,現在還能查出什麼?”

  “十七年前查不出的案件,不代表如今不行。”衛懷信說,“刑偵技術日新月異,就說DNA技術,十七年誰能想到現場一根頭髮一點皮脂殘存都能指證犯人?白銀案已經通過DNA-Y染色體最終逮捕二十多年前的連環殺人兇手,包括十年前的杭州搶劫殺人案,犯人也被繩之以法,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杜若予輕輕搖頭,“你說的這兩起,都是因為犯人的基因數據被記錄在案,多年後他們本人再次違法,被警方錄取指紋血樣,比對上了違法人員的基因資料庫後才被暴露出來的,不是所有的懸案都有這樣的‘運氣’。”

  這話自有道理,衛懷信聳聳肩,不去反駁,只說:“你怎麼比那個陳鋒還沒信心,我看他倒是信心十足啊。”

  杜若予翻了個白眼,吐槽他,“一個瀕死之人的期望,你是哪裡看出他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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