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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什麽都沒法再說出口,因為……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掀被子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空氣死寂。

  “秦……秦朗?”半晌後是不確定詢問的聲音。

  “亦晨……”我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卻還是選擇逃避著叫他的名字。

  “為什麽……沒有感覺?”吃力地問出了乾澀的一句,停在半空的手終於慢慢地摸上了直直放在床上的雙腿。

  “為什麽?為什麽這裡一點感覺都沒有?”隨著雙手動作的越來越重,他開始難以置信地搖頭:“秦朗你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我的腿怎麽了?”

  “沒事的亦晨!”我衝過去猛地抱住了他:“醫生說會好的,癱瘓只是暫時的事情,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站起來了……”

  “癱瘓?”他驟然尖叫,重重地從我懷裡掙扎出來,眼瞳睜得快要裂開:“你說我現在不能站起來?不可能,我又沒有傷到腿,我只是腰被撞了一下,而且已經不疼了!真的,不騙你,已經不疼了……”他象是要證明什麽一樣急切地說著,毫無知覺的雙腿卻限制著他無法做出更多的動作,只能象最無助的孩子一般拼命地用雙手晃著我。

  “腰部的撞擊導致脊柱受到傷害,可能會使雙腿無法站立,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昨天在醫生那裡聽到這句話時我已經萬劫不復。

  亦晨怎麽可以失去雙腿,讓他從此不能蹦跳不能踢人還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的,不疼了,亦晨,我知道你沒事,腿也會好起來,我相信你的!”除了這樣一遍一遍毫無意義地哄他,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讓他安靜下來。

  從我話語中意識到憐憫和無能為力,他的臉色立刻就青了,咬著牙把吊瓶上的針頭捏在手上,猛的朝自己的腿上扎去。

  “亦晨你做什麽?”我來不及阻值他近乎於自殘的行為,再次撲上去摟住他之前,他拿起桌子邊削水果的小刀朝著腿上又是狠狠地一划。

  “你瘋了!不准這樣!”我駭聲呵斥著,握住刀刃直接就把刀奪了過來,手掌一道深深的刀口我根本無暇顧及,一邊去捂他腿上的傷口,一邊摁響了床頭召喚護士的警鈴。

  “秦朗,我的腿能流血啊,應該會疼的,應該有感覺才對的!”他急切地申辯著,語無倫次,象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無法說出半個字,我壓制著他的掙扎,對門口一臉目瞪口呆的護士瘋狂咆哮:“給他打鎮定劑!”

  “不!”他驚恐地叫了出來:“我不要再睡過去,我要去找醫生,問問他我的腿到底怎麽了!秦朗你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他從來沒有這樣求過我,這樣極度無助地苦苦哀求。

  曾經在他又拽又抖的壞脾氣面前我就偷偷想過,如果有一天亦晨要求我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一定要答應他。

  只是我從沒想過,居然會是今天如此一副場面。

  “你們他媽的還愣著幹嗎?給他打鎮定劑!”我已經撐到了最後的極限,閉著眼睛聽著他喉嚨里發出渾濁的聲響,機械地制止著他費力的掙扎。

  無色的液體順著冰涼的針管殘忍地穿過亦晨的肌膚,流進了他的血液。

  他滿是不堪的臉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被藥物逼迫著沈沈睡去。

  我蹲下來,手指把他痛苦緊皺的眉輕輕捻開,緩緩吻去他臉上未乾的最後一滴淚痕。

  風呼嘯急促得發出最尖利的聲音,大片大片的黑雲籠罩下是沒完沒了的雨夾雪天氣。

  這個北方小城最寒冷最陰鬱的時節,街道空曠得象一座死城。

  是不是年快過完了?那些喜氣洋洋的紅色燈籠,春聯和爆竹怎麽忽然間都沒了蹤影?

  唯一能看到的紅色,是掌心上的創口流出來的血,一直提醒著我幾個小時以前亦晨那瘋狂的自殘行經。

  被狂風揚起的雪花一直朝我的脖子裡鑽著,偶爾過往的行人看見有人在這樣的天氣下居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都暗自驚異。

  外套蓋在亦晨身上了,醫院的被子太薄,我想他還是會冷。

  何況現在我對寒冷幾近麻木,整個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促使著我機械地向前邁步。

  陸風!!!

  another paradize(十五)

  來開門的人是居然是小辰,看到我這副模樣滿臉都是驚異,我忍了忍,從他身邊閃過,一言不發地走進門。

  陸風就站在客廳中央,對於我的忽然出現,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

  “你……”他只有機會開口說了一個字,我已經一拳砸了過去,他沒有絲毫防備,捂住鼻子趔趄後退了幾步,血立刻從指fèng里滲出來了!

  “秦朗你瘋了?”小辰已經驚叫了出來,從後面扯住我,急著想問個明白。我咬著牙推開他,邁前一步,又是一拳憤怒的揮出。

  “夠了!”他一臉的淤青被我打的不輕,似乎也忍耐到了極限,只是看著我如同受傷的野獸般不顧一切的異常反映,才勉強克制住自己沒有還手:“你們有完沒完,怎麽都來找我麻煩?”

  我冷笑一聲,任由血從剛才用力過度而破開的掌心傷口中一滴一滴流淌出來。

  “秦朗,到底怎麽了?”小辰生怕我再動手,擋在陸風面前小心翼翼地問。

  看著他那張和亦晨頗為相似的臉上為了陸風又是維護又是心疼的表情,我所有的力氣象是瞬間被抽乾一般,無力地朝陸風一指:“你自己問他……”

  小辰疑惑地扭過頭去,陸風緩緩地搖著頭,滿臉茫然地表情。

  他絕非故意,我知道。他在怎樣也不可能把自己愛人的親弟弟下重手到那種程度。

  或許直到現在他都以為那不過是一場有些不愉快地爭執而已,永遠不會想到他的一個失手讓亦晨從此將背負起怎樣可怕的事情。

  “是不是亦晨……”他終於想到了點什麽,冷哼了出來:“他自己先要動手的,現在居然又把你叫了過來?你們要看我不順眼就兩個一起來,別一次又一次的那麽無聊……”

  “你他媽的閉嘴!”剛才勉強抑制住的情緒被他這幾句話再次點燃了,我重重地勒緊了他的衣領:“亦晨的腿廢了!陸風你這個混蛋聽到沒有?拜你所賜,亦晨他根本就站不起來了!!!我也希望他能一起來,我也希望他能再無聊幾下,可是你去看看他,他現在這個樣子……”

  喉嚨哽咽,無法繼續再說下去。小辰猛地撲過來,瘋了一般搖著我的身體:“秦朗你說什麽?你說亦晨怎麽了?我前幾天看他還好好的,你卻說他腿廢了?他是你最喜歡的人,你怎麽可以說這種話……說這種話……詛咒他??”

  我任他搖著,頹然靠在了牆上。

  把整個故事重新複述一次對每個人都是一遍殘酷地折磨。從卓藍開始上門求親,小辰因為愁思而病倒,陸風上門揭破我和亦晨的關係,到程老媽媽住進醫院,逼迫著程家兄弟必須有一個出來延續香火,於是小辰猶豫著和陸風商量要不要自己先為程家留下一個孩子而引起爭吵,最後是亦晨和陸風之間鹵莽地動手以及如今這種無可挽回的結局。

  陸風低著頭一支接一支地抽菸,我靠在牆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秦朗,我要去看看……亦晨!”小辰最後的這句話啞得幾乎聽不見,紅腫的眼睛看向我,目光從陸風身上虛弱地飄過,象是那個人已經完全透明了一般。

  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亦晨還沒有醒,我愣愣地一直看著他,無法想像他再次睜開眼睛以後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看來鎮定劑的效力已經過去,小辰猛的撲了過來,緊緊拽住了亦晨的手。

  “亦晨,我是哥!”他低下頭柔聲哄著,幾個字哽咽得幾乎分辨不出。

  “哥,你來了?”剛醒過來的短暫迷茫之後,他已經想起了全部的事情,看見小辰紅著眼睛的模樣,居然還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只有我,才能在那隻緊緊握住的手上,明顯的感覺到他肌肉在那一瞬繃得更緊。

  “哥,過來看看你……”欲蓋彌彰的擦著眼睛,拼命抑制著不讓眼淚滴落下來:“亦晨你感覺怎麽樣?”

  “哥……我沒事的,不要相信那些庸醫的話嘛!”笑容更大了,竭力的裝做若無其事,拽住我的手緊繃得抽搐起來。

  小辰怔怔地愣著。

  “哥……你回去好不好,我真的沒事了……”尷尬的沈默中,意識到自己的喬裝只有更讓人憐憫,亦晨已經沒有辦法繼續支撐下去了,勉強轉過身子,話語中已經帶上了驚惶的哀求。

  “你先回去吧,我來照顧他!” 我上前一步,示意小辰先離開。

  “亦晨……你好好休息,哥……哥去給你做點吃的,晚一點再來看你!”小辰的身體還沒完全轉過去,眼淚已經流出來了。

  看著小辰離開的背影,亦晨疲憊的輕嘆出聲,那些無所謂的偽裝再也撐不下去。

  “秦朗!”他低聲地叫我,雙手撐在床上努力想坐起來。

  我急忙上前一步,摟著他讓他靠在了我的懷裡。

  “秦朗我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站起來了?”他抬頭看我的眼睛問我,不容許我有一絲地逃避,似乎我的這個回答就能決定他以後的命運。

  “當然不是!”我認真地回答,用手撫摩著他的脊背寬慰著他。

  亦晨,我不騙你,你還要跑,還要跳還要在舞台上SHOW你的吉他,你當然要再站起來。

  他把我受傷的手小心地握住,粉紅色的小舌溫柔地舔著還在裂開的傷口:“秦朗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心裡真的很亂……你的手,是不是很疼?”

  是!很疼!不是在手上,是在心裡。看他有點愣愣地發著呆,我輕輕挑起了他的下巴:“亦晨你在想什麽?”

  好久好久之後,他忽然猛地抱緊了我:“秦朗……我想回家……”

  我知道他厭惡躺在死氣沈沈的醫院裡面被當成病人的感覺,那些消毒藥水的味道和冰冷的醫用器械會讓他對自己越來越惶恐。

  我沖他微笑,細心地彎腰把他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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