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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雪搖搖頭,抬手揉揉股宗的耳朵。

  “從出雲到平安京那麼遠,這麼長的時間,他一定會發現異常,到時候,你……”

  “不要緊,葉王大人現在還相信我——”股宗努力地說服江雪。

  江雪看了股宗一眼,嘆息一聲。

  “那麼,按照你的說法,如果他知道,你也背叛了他……他會變成什麼樣呢?到時候,你會被怎樣對待?你看看我,這可能還不是最糟糕的狀況。”

  股宗頓時說不出話來。

  人的心完全被鬼吞噬的話,就會變成鬼。

  過了好一會兒,股宗才緩過神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雙眼盯著此刻它踩在腳下的珠鏈,顫聲說:“雪姬大人,您冷靜地聽我說……我脖子上的項鍊是葉王大人所贈,葉王大人說,這裡面存儲的力量能夠讓我在死後作為御靈神繼續存留於世……可以繼續陪在他身邊……”

  江雪若有所悟,低頭看向了被股宗的爪子扣著的珠鏈,輕輕捧起了下段,看著掌心圓潤可愛的紅色珠子說:“這也是類似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股宗很想說“不”,可它無法說謊,它也的確不知道,只是它的心中有著非常糟糕的預感。

  “仔細想想看的話,如果不是狗鏈,的確最有可能是這樣的東西,畢竟是陰陽師嘛。”

  江雪得到了最壞的答案,心情反而不可思議地放鬆了,用非常輕鬆的語調這樣說著,還捧起了股宗,把它脖子上那串項鍊擺在眼前仔細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這審美可真是夠糟糕的。”

  “雪姬大人,這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股宗急得毛都要豎起來了。

  江雪忽然哈哈大笑,摸摸股宗脖子上那些立起來的毛,笑嘻嘻地說:“你看啊,這又不是綁在手上的東西,要不然我就能砍斷手臂拿下來了,反正也不會更加糟糕了,有什麼好著急的呢?古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且看著吧。”

  股宗沒聽懂那句中文,疑惑地問:“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江雪笑著說:“沒什麼意思。聽我說,如果你真想幫我,就好好地保護自己,別在他面前流露出別的想法。我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

  “可是……”

  股宗起了個頭,猶豫了一會兒,沒有繼續說下去,點了點頭。

  “你也要小心,雪姬大人。我先走了,有空我會再來看您。”

  江雪笑著揮揮手。

  “謝謝你,股宗。不過,你最好還是不要再來了,免得惹禍上身。”

  股宗沒有回答,輕盈地爬上了樹梢,越過牆壁跳了出去。

  江雪站在牆邊看了會兒,回去拿上了胡琴,走回最開始醒過來的房間,在一旁的架子上發現了一件緋色的外披,她看著是女裝的式樣,直接拿來披在外面,又到銅鏡面前把髮髻拆開,她看著鏡中模糊變形的畫面,下意識地就想把梳子往身後遞,“天一,幫幫我”。

  話說出口的時候,江雪已經發覺了自己犯的錯誤。

  過了會兒,屋內一片靜寂,她沉默地用梳子慢慢地將所有髮絲梳理通順,泄憤般地從緋色的外衣下擺撕下來一條狹長的布條當做髮帶,把頭髮在腦後束起了一半。

  銅鏡之中的畫面模糊不清,江雪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卻只看到了一張扭曲的臉,她拍拍自己的臉頰,重新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沒有錯,很久很久以前,在她的母親還在的時候,不管她高興還是不高興,都只能用這樣的笑容努力地想要討好母親。

  不過……

  江雪收起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

  “我不會和你一樣,母親。”

  江雪抱起胡琴,就像出去踏青那樣愉快地出去散步了。

  某人說她可以在麻倉家隨意走動,所以她就真的隨意走動著。

  她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這裡的範圍,用自己的腳丈量著距離,再用身體確認著無法逾越的界限。

  無論是門或者牆壁,只要是翻過去就能離開麻倉家的地方都有著一道看不見的障壁擋住了她。

  如果不是現在麻倉家詭異地並沒有什麼人在的話,或許就會有人看見堂堂藤原家的姬君翻牆爬洞有多麼失態了。

  江雪並不在意這裡為什麼沒有人,她只是非常清楚地確認了自己可以活動的範圍,同樣非常清楚地確定了自己真的走不出這個地方,就算她扯下幾根頭髮或者割破手指都不能把頭髮和血給弄到“外面”去,但她撿起地上的石子往外扔的時候毫無阻礙,這還真是非常智能化的阻擋啊。

  她吮著自己的手指,沉默地走回最開始醒來的地方。

  ——你可以在麻倉家隨意活動,只是不能出去。

  ——雪姬大人,您冷靜地聽我說……我脖子上的項鍊是葉王大人所贈,葉王大人說,這裡面存儲的力量能夠讓我在死後作為御靈神繼續存留於世……可以繼續陪在他身邊……

  ——留在這裡,留在我身邊吧,江雪。

  ——或許這個世界對你而言就像是一場夢,但是,如果這是夢,我希望你不要醒,就這樣停留在這裡吧。

  ——退出遊戲的選項是灰色的不可用。

  江雪坐在走廊上,隨意地演奏著一首祭天的樂曲,心思早已飄到九霄雲外。

  有技無情的樂曲就是如此,從來都不用投入感情。

  如果橘友雅聽到這樣的音樂,不知道會不會感覺到非常的“親切”?

  這種在樂曲之中都像是戴著面具、把自己的感情與心情全部掩飾起來的演奏方法可是他非常熟悉的啊。

  她無法離開麻倉家,麻倉葉王說那是她欠他的謝禮,也就是說,在那張白條上,他一定寫上了什麼。

  江雪不想費心去苦苦尋找字條再通過毀掉字條的辦法解除窘境,想也知道,找到字條的難度恐怕跟殺掉麻倉葉王沒有兩樣。

  如果“江雪”無法離開“麻倉家”,那麼,破局的辦法至少也有兩種,或者,她不再是“江雪”,或者……

  祭天的樂曲透出一種遠離塵世的莊重和蒼涼,沒有任何人間的喜怒哀樂,只有著遠古的迴響。

  江雪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還不夠,與她的憎惡仇恨相比,如果僅僅是擺脫這樣的窘境,那還遠遠不夠讓她的怒火平息。

  永泉,抱歉啊……你所憧憬的、喜愛的那個“溫柔”的人……恐怕再也不會回到平安京了……請當做“藤原雪姬”已經死了吧……

  假設麻倉葉王和股宗都沒有說謊的話,那麼,之前麻倉葉王的話就會呈現出一種非常可怕的暗示了。

  死後靈魂也會停留在世間、不要醒來、停留在這裡。

  她會變成第二個“蒂塔尼亞”嗎?

  第二個被囚禁在遊戲之中的人?

  不……

  即使不以外力干涉,完全用這個遊戲世界的邏輯,也有著避免那種結局的辦法,雖然看起來會比較慘烈一點。

  ——當黑龍神子召喚黑龍的時候,黑龍神子的血肉與靈魂都會被黑龍吞噬,點滴不剩。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很想寫江雪真的精神體被困在遊戲裡出不來(類似於當初的SAO)的持有靈結局。

  嗯……

  不過想想看,那樣的話也太黑了,不符合指導精神啊。

  這麼赤雞的結局還是以後再說吧(???)

  ☆、第252章 得到人也可以

  麻倉本家安靜得太過分了。

  江雪坐在走廊上,將那些祭樂反反覆覆地演奏,從太陽越過中天直到西沉,她都沒有看到任何人經過這裡,準確來說,不只是沒有看到人而已,她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這裡安靜得就像是平安京中麻倉葉王那一間沒有活人的屋子。

  房子裡不能沒有人居住,一旦缺乏活人的生氣,哪怕雕樑畫棟、金碧輝煌,也會出現一種暮氣沉沉的死寂。

  此刻麻倉本家就透出這樣一種陰沉的暮氣來。

  在這種過分的安靜之下,江雪甚至都有閒心去思考落葉的速度和花謝的聲音,看著太陽逐漸沉入地平線以下,可以用自己的心跳聲給琴聲打節拍。

  她在避免一切的回憶與有效的思考,儘可能地放空思緒。

  這是她所能做到的無聲的反抗。

  就算麻倉葉王有著靈視,能夠讀心,他總無法控制她去想什麼吧?

  暮□□臨,麻倉葉王帶著一身的疲態回到了院中。

  遠遠地,他就聽到了琴聲,但是這種熟悉又陌生的琴聲更讓他皺起了眉。

  熟悉的是這樣嫻熟的技藝,那些高超的演奏技巧大約也可以稱得上世所罕見,但是,與這樣卓越的技巧相對應的“情感”卻沒有分毫投注在曲中,因而再也沒有過去驚艷了平安京的那種感染力。

  那是和雪姬過去的琴聲截然不同的聲音。

  他再也無法從這樣的琴聲之中聽到任何感情,也不再受到樂曲幻象的影響,反而奇妙地聽出了冷淡的嘲諷。

  雪姬很生氣嗎?憤怒嗎?憎惡嗎?

  ……那大概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麻倉葉王無聲地動了動嘴角,黑眸益發深湛。

  他早已知道強行把雪姬關在這裡會變成怎樣,那是一位連黃金的籠子也會砸掉的剛烈的姬君,可是,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方法了。

  雪姬不會用婚約來開玩笑,當她親口說出自己和敦仁親王的婚約時,他就知道,他不可能用溫和的方法來說服她改變主意了。

  白衣的陰陽師站在院門處,看著走廊上如同精緻人偶的少女。

  她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如同她的琴聲一樣,戴上了這樣冷漠的與世隔絕的面具。

  褪去了溫柔的笑容與甜美的聲音之後,她秀美妍麗的容顏多出了如同冰雪般的氣質,冰冷而堅硬,卻又不可思議地有著晶瑩的沁人的光輝。

  那就像是照鏡子一般,照出了過去不存在於“雪姬”身上的部分,有趣的是,這卻是真正切合她的真名的一面。

  如果是平安京的姬君們,恐怕不是早早地為了保全身為貴族的尊嚴尋死就是悲悲切切地委曲認命了,然而這兩種情緒都不存在於雪姬身上。

  即使她此刻看似“柔順”地留在這裡,她的心也從沒有屈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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