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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沂春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是他這部電影的最後一場宣傳會了。

  參加應酬完各種活動,車窗外已經是燈火闌珊了。

  他回到家,扭開燈。

  柜子里放著兩雙男士拖鞋,一雙是他的,一雙是洛寒的,洛寒搬出去的時候東西實在太多,落下了一些,他都沒捨得扔。

  他換了鞋,進屋,衛生已經打掃過了,屋子裡纖塵不染,他親自一扇扇地檢查門窗,拉上窗簾,把電器都關上,插頭能拔的就都拔了。

  然後去洗澡,好好地洗了個澡,洗的乾乾淨淨的,大抵因為洗的是冷水澡,照鏡時看見自己臉色蒼白過頭,頭頂的光落下來,皮膚白的像是透明,好似隨時都要蒸發不見。

  謝沂春穿上自己覺得最好看的一身正裝,打好領帶,提著皮鞋放在床前擺放整齊,鞋尖朝外。

  床頭掛著日曆,撕到今天這張,上面寫著:宜嫁娶,宜出行,忌安葬,忌納財。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呢?

  他在床頭坐下,從床頭櫃抽屜里取出早就準備好了的遺書,通讀一遍,查看是否有錯漏。這萬一他要死了以後,別人再發現他的遺書上居然有錯別字,那也太丟人了。

  他已經檢查過好多遍了,沒有錯字,也沒有忘了寫的。

  給爸媽嗎?爸爸媽媽反正都不喜歡有,都有別的小孩,就算他死了也沒什麼關係吧?

  謝沂春又找出一張紙,想寫幾句話給洛寒,拿出一支筆,卻半天也落不下去。寫什麼好呢?都已經分手了,還是分得乾淨些吧。

  他和洛寒青梅竹馬,從三歲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他一生囂張跋扈,唯獨在洛寒面前言聽計從,甚至心甘情願雌伏於他。

  可就算這樣,洛寒還是不愛他。這麼多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願和死皮賴臉而已。

  這幾個月來,他現在倒是想通了。

  算了。他放下筆。

  還是不寫了,要是寫了,才會成為洛寒的麻煩了。

  洛寒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被他這個神經病的死基佬給糾纏上,好不容易才擺脫。

  他用筆壓住遺書。

  最後,謝沂春設好自動發出的簡訊,時間是十八小時後,給他的經紀人林旭。謝沂春覺得怪對不起林哥的,他一直任性妄為,林哥總是給他處理,現在還要給他收屍。

  設好低溫,這樣一來,屍體會腐爛地慢一些,等他們發現自己的時候,應當也不會太醜。

  他就著一杯水,把藥丸給幾顆幾顆地全部吞進肚中,然後合衣躺下。

  謝沂春閉上眼睛,內臟慢慢開始灼燒起來,思緒不由自主地開始遊走,他想起外婆,又想起洛寒。

  一會兒是洛寒無可奈何、咬牙切齒的模樣,他的額頭滿是汗:“你鬧夠了嗎?好,我和你在一起,你滿意了嗎?不要胡鬧了!”

  一會兒是洛寒冷冰冰的臉:“……你真是無藥可救。”

  一會兒是洛寒溫柔體貼地同他說:“狗仔跟的太緊了,你的事業才剛起步,我不想你被毀了,我還是先搬出去吧。”

  打從一開始,就是他不要臉,強迫洛寒。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什麼辦法呢?

  他那顆在洛寒面前總是勇往無前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挫敗,早就耗盡所有的勇氣了。

  謝沂春閉上眼睛,在意識消失的最後,驀然想起他們還很小的時候,老師布置他們回家背古詩,他們背著小書包手拉著手從學校的斜坡走下,一邊走,一邊背書,青磚壘砌的牆上垂著正在盛放的萌黃色迎春花,一隻蝴蝶飛過,他不由地被吸引去注意力。

  洛寒停下來,回過頭:“專心點,你再這樣,我就不陪你了。”

  謝沂春回過神,快步跟上去,使勁兒想了想,結巴笨拙地背:“郎騎……郎騎竹馬來……繞床弄……弄青梅……長……長……”

  洛寒耐心地教他:“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洛寒,糾纏你那麼多年,浪費你那麼多青春,真是對不起了。

  我終於要死了。

  第105章

  洛寒走出手術室, 換衣服, 掏出放在外套里的手機, 發現有二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林旭打過來的,他回撥過去, 林旭著急地說:“你怎麼才接電話?”

  洛寒心生不安,問:“今天有手術,一直在手術室, 怎麼了?是小花的事嗎?”

  林旭長話短說:“謝沂春自殺了, 現在在醫院搶救!”

  洛寒感覺自己無法理解這句話,仿佛後腦勺被重擊了下, 整個靈魂都要脫離身體,他恍惚地問:“你說什麼?你別開玩笑。”

  林旭:“誰他媽拿這事開玩笑!”

  洛寒像是失了魂, 耳邊隱約響著蚊音,過了幾秒他才魂歸附體, 說:“我現在趕過去。”

  可他現在不是在帝都工作,洛寒換了衣服直接去找院長也就是他爸請假:“爸,我有事現在得去帝都, 我先請三天假。”

  洛茂文並不樂意, 問:“你有什麼事?”

  洛寒像是在強行鎮定自己,說:“謝沂春自殺了。”

  洛茂文愣了下,說:“真的嗎?……那、那你先去吧,我找人替你。”

  洛寒說:“謝謝爸。”說完轉身就走。

  洛茂文站起來,看到他發抖的手, 問:“你怎麼去?我車借你。”

  洛寒拿了鑰匙,洛茂文說:“你路上小心點。”

  洛寒邊走邊用手機訂了最新一趟的高鐵票,飛機更快,但機票只有明天的了,一小時後就有一趟高鐵。他檢查了下錢包,帶了身份證和一些錢,於是準備立即開車去火車站,鑰匙插幾次了都插不進去,插進去了以後又點不開火,手一直在發抖,洛寒急得紅了眼眶,抓著自己的手狠狠在方向盤砸了好幾下,這才止住了顫抖,點火,開車。

  他渾身都像是陷在茫然之中,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就又走到了這一步呢?

  但他就算趕過去了能幫什麼忙呢?謝沂春現在是躺在手術台上被搶救吧?他趕到帝都,也得要十幾個小時……

  前方綠燈亮起,洛寒剛開出去,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到一輛車突然從側邊衝過來,他猛打方向盤避開,但還是撞上了高架橋的橋墩,強烈的撞擊讓他眼前一黑,意識漸漸模糊。

  黑夜,人群,警笛,流逝的鮮血。

  恍惚之間,他忽然想起上輩子的最後似乎也是像現在這樣,他在路上出了車禍,送掉性命——在找謝沂春的路上。

  他沒找到謝沂春。

  與此同時。

  帝都,某醫院。

  “滴——”

  儀器上腦電波回復成一條直線。

  幾位圍著謝沂春的醫生遺憾地停止了給他心肺復甦,搶救了幾個小時,他們已經用盡全力了,人送來的太晚了:“謝沂春,死亡時間,201x年11月1x日晚上9點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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