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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了會兒呆,雙喜幾乎快要被自己嚇得哭了。

  他肯定是被蔣聞濤同化了,不然對著個男人的身體怎麼也能想到那檔子事上去?

  “雙喜……”蔣聞濤不知道想對他說什麼,微微傾身過來,雙喜骨碌爬起,站得老遠。

  這過激的反應讓蔣聞濤愕然,雙喜也頗不自在,過了一會兒,忽然生硬地說:“雨小了。”

  “……”

  蔣聞濤看了看窗外那場勢頭一點未減的豪雨,有點無言地委屈。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他的雙喜變壞了……

  “我飯還沒吃完……”

  “那吃完了走。”

  “衣裳也還沒幹……”

  “我幫你熨干。”

  蔣聞濤納悶,雙喜怎麼了,怎麼這麼突然就這麼不近人情地要趕他走?他沒做什麼過火的事呀。

  雙喜說到做到,幾口刨完飯就去給他熨衣服。西裝肯定是救不了了,只能試試襯衣。他這兒也沒有電熨斗,可是小小難題難不倒雙喜,拿了只杯子注滿開水就是一個簡易熨斗。這情形看在蔣聞濤眼裡,更覺值得研究。雙喜到底是哪根神經一下子搭錯了呢?

  感覺到蔣聞濤那種研判的目光,雙喜的頭漸漸低了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怎麼這麼沉不住氣,腦子裡想什麼蔣聞濤又不會知道,幹嘛自己就這麼緊張這麼害怕?他懊惱不已,熨衣服的動作也就越來越慢,越來越細緻,越來越猶豫。

  蔣聞濤注視著他,昏黃的燈光下,雨滴叮叮咚咚地落入碗盆里,熨衣服的身影模糊不清……蔣聞濤忽然笑了,溫柔地說:“雙喜,我一直認為貧賤夫妻百事哀,經濟是愛情的基礎。可是,你信不信,我這會兒忽然覺得,貧民窟的愛情,似乎也是很不錯的。”

  第38章

  雙喜的手微微一停,心底忽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蔣聞濤向來對外界展現的是一種精明強幹頂天立地的高大形象,這種人,按理說思考問題也是很成熟很現實的,很難想像他居然還會有象這種‘有情飲水飽’的想法,這種想法不是應該是那些對愛情還抱著憧憬的小女孩才有的嗎?

  而他的語調那麼溫柔……雙喜甚至能感覺到他注視自己背影時那種柔和的目光。

  他微微恍惚了一下,平日那個霸道、強硬、搞一言堂的蔣聞濤固然讓自己拿他無可奈何,而這個說著‘貧民窟的愛情似乎也很不錯’的蔣聞濤,卻似乎更讓他難以抵制。

  他自己都能感覺到心旌在動搖,連忙閉一閉眼睛穩住心神。

  再睜眼時他儘量以一種冷靜理智的聲音說:“你在這種地方住久了,就不會這麼想了。”

  真的。如果每日為生活奔波,柴米油鹽、房子社保醫療費……又有多少愛情經得起這些瑣事的消磨?

  “是嗎?”蔣聞濤這句低聲反問竟象是發自他身後,雙喜嚇一跳,這人什麼時候距離他這麼近的?還沒來得及跳起,蔣聞濤已經把下巴擱在了他肩膀上,雙喜一下子就僵了,只聽到那人無比親昵地道:“那我們打個賭好不好?我搬過來和你住,看我會不會受不了?”

  雙喜一呆,又被他那溫熱的鼻息弄得麻麻痒痒全身一陣臊熱,連苗頭一動甩開他,結結巴巴道:“你,你搬過來幹什麼……”

  蔣聞濤笑。

  這傻子,你說我搬過來是想幹什麼。

  雖然這裡是破了一點,但好好修整一下,倒也不是不能住人。雙喜這個脾氣,叫他換個地方肯定是不肯的,既然山不來就我,那我只好來就山了……

  雙喜看他只是笑,越發心頭沒底,心慌意亂地,把那襯衣往他身上一丟:“可以了!”變相地下逐客令。

  “……”

  竟然還是要趕他走,蔣聞濤挺委屈地瞅了他一眼,看雙喜避過臉去不看他,知道哀兵之態大抵也感化不了這個人,只得磨磨蹭蹭地爬起來,換衣服。

  襯衣並未乾透,還帶著些濕氣,蔣聞濤一邊換一邊偷瞧雙喜動靜,雙喜生怕這傢伙使出什麼賤招,所以也隨時關注著他這邊,直到眼角瞟到他套上了襯衣開始換褲子了——

  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偷看蔣聞濤的下半身,連忙不自然地把臉偏了過去——也不知道他聯想到了什麼,就見那耳根子不受控制地漸漸紅起來,到得後來,幾乎都要騰騰地冒出熱氣。

  終於聽到蔣聞濤說了一句:“那,我走了啊。”

  雙喜咽了口口水,佯裝鎮定:“嗯……”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口,雙喜想等蔣聞濤走了好關門,可蔣聞濤臨到門口了身子一頓,轉過身:“雙喜——”

  剛說了這麼兩個字眼前便忽然一黑,雙喜反應過激,象被戳了一刀似的彈起來:“你幹什麼?!”

  陡然拔高的聲音嚇得蔣聞濤唰一下舉高雙手:“我什麼都沒幹!”

  他這句辯白純屬多餘。因為,在猛然漆黑的同時,四周響起的高低不一的驚叫聲已足以讓雙喜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停電。

  兩人在這突如其來的漆黑中僵站著,很快就聽到外面有性急的鄰居開門到走廊上來查看的聲音。

  “我電視今天大結局呀!小孩作業也還沒做!”

  “打電話問問電力公司嘛,什麼時候來電?”

  與大人們明顯覺得麻煩的反應不同,小孩子們倒覺得黑漆麻烏的異常有趣,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地跑動。

  因為剛才反應過激錯怪了蔣聞濤,雙喜頗覺尷尬,而這樣在黑暗中與他獨處,也令雙喜有點兒心慌。“我,我出去看看。”幾步就搶出來,跑到走廊上來站定。

  大雨仍然在下著,即使是相互間已經熟悉了的住戶,隔著這雨幕夜色也看不清楚彼此的模樣,僅能憑聲音語氣體形來作分辨。剛喘了兩口氣,蔣聞濤也跟著出來了。他也知道雙喜對著他有壓力,此刻便儘量靜悄悄地站到他旁邊,不發一言。

  鄰居們根本就沒有發現這裡多了一個外人,他們的注意力此刻都不在這裡——出去檢查線路的人回來了,帶回來的是電線被弄堂口的黃桷樹壓斷了的壞消息。

  而比這更壞的壞消息是:電力公司已經說了,這麼大雨,就算修也不可能現在來修,至少要等到天亮雨停了才行。

  這讓住戶們沮喪極了,雖然埋怨,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各自想法子解決掉晚上的實際困難,比如找出焟燭讓小孩做作業什麼的。

  看著對面窗上透出的一點閃爍燭光,蔣聞濤心中一動,終於忍不住問:“家裡有焟燭嗎?”

  “沒……”他連傘都還沒來得及買,又怎麼可能預備下焟燭那種不常用的東西?

  本來還想著晚上要整理一下資料好寫報告的,看樣子,是不行的了。

  蔣聞濤覺得簡直是天助我也,聲音里卻一派體貼和平靜:“要不要去我那邊睡,你的房間,我還留著。”

  雙喜打了個哆嗦,忙道:“不,不用……”

  “那我留下來陪你。”

  這提議比剛才那個還要匪疑所思。

  “不——”

  “你不怕黑了?”

  雙喜立刻象被梗了一下,頓時沒了聲音。

  蔣聞濤是知道他這個弱點的:膽子小,怕黑。

  小時候父母上夜班,家裡只有他一個人。燈繩在門口,於是睡覺時雙喜總是把燈繩接長到床邊,整個人鑽進被窩蒙得嚴嚴實實了才敢拉燈。高中時有一段時間廁所里的燈壞了,夜間他都不敢一個人上廁所,每每拖蔣聞濤一起。

  蔣聞濤誘惑地:“讓我陪你……”

  雙喜動搖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軟弱地抗拒:“不,真的……不用……”

  他誠然怕黑,可同黑暗比起來,他更怕與蔣聞濤相處。不,也許他並不是怕蔣聞濤,他怕的是他自己。

  白天,人們總是理智的、道貌岸然的,禮儀、傳統、道德規範;而這暗黑的夜,象有魔力,所有白天不能顯露的壓抑著的東西,會肆無忌憚地冒出頭來,他怕自己禁不起那種誘惑,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蔣聞濤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大著膽子,握住了雙喜的手。

  雙喜掙了一下沒掙脫,緊張起來。雖然也知道鄰居們未必能注意到他們這裡,可到底心虛,他幾乎有點哀求了:“蔣聞濤……”

  “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蔣聞濤聲音輕輕的,在嘩嘩的雨聲中透出一點感傷。“雙喜,難道我是魔鬼嗎?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怕我,給我一個機會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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