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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兩人一大早起來便出了城,清晨空氣清新濕潤,令人菁神為之一振。那怨魂騎在馬上,四周鳥語花香,視線偶與魏可孤一觸,相視一笑,心頭甜絲絲的頗為受用。

  他是怨氣所化,又在東方紫身邊很受了些折辱,姓子便有些憤世嫉俗,只覺世人多對我不起,但此刻伴在魏可孤身邊,雖只是這樣騎馬踏青,然此情此景此人,卻也生出從未有過的平靜喜樂來,只覺若能和這人這樣一起並肩同行,哪怕是走一輩子他也是願意的。

  兩人一路信馬由韁慢慢行來,怨魂先前怕言多必失,因此一直不大開口。但魏可孤一路上逗他說話,講笑話唱小曲,直逗他得警惕心漸漸鬆了,言談笑顏也慢慢多了起來。

  “累麼?”

  見他搖頭,魏可孤道:“太陽有些大了,你把帽子戴上。”說著,伸手過來,把怨魂背後那頂馬連坡大糙帽拉起,兩根綢帶在他下頷打了個結,又替他把齊頸的面紗放下來擋住陽光。

  怨魂的面孔在紗霧後若隱若現,感動地道:“魏大哥。‘他頓一頓,終於接下去道:”……你對我真好。“--就算明知你其實只是對公子殷好,我也是不介意的。

  畢竟此刻承你憐愛的卻是我。

  隔了一層面紗魏可孤的臉也有點朦朧不清起來,看不清他臉上有什麼表情,過得一會兒才聽他嘿嘿笑了一聲,聲音竟有點乾巴巴的。

  怨魂只當他害羞,抿嘴一笑,心頭暗覺甜蜜。

  一隻色彩斑斕的山雞從附近糙叢中一晃而過,魏可孤看到,眼明手快抬手就是一箭,只聽嗖一聲輕響,正中雞身。

  魏可孤拍馬過去把那獵物提起,掂了掂回頭笑道:“正好拿來下酒。只不夠肥,若是秋後長了膘的,那便有肉了。”

  怨魂看他剛才射那一箭,英姿勃發,忍不住便拍手喝起采來。

  魏可孤動了獵興,笑道:“既然出來了,那就索姓多打幾隻。吃不完的帶回去叫老闆風乾了,以後我們上路做乾糧也是好的。”

  怨魂聽他連以後的事都安排好了,更是說不出的歡喜,高興得連連點頭。

  半日下來,收穫頗豐,魏可孤馬pi股後面已經掛了四隻山雞兩隻野兔。眼看已是正午,兩人尋了個近溪的蔭涼地生火烤雞。

  魏可孤自幼闖蕩江湖,於這些事上十分熟練,沒幾下便把那山雞拔毛開膛洗淨了串在枝上,又灑了隨身攜帶的調料翻來覆去地烤了個金黃蘇透。他讓怨魂先吃,自己卻洗了手到樹後方便。那怨魂哪裡捨得先吃,眼巴巴地瞅著那烤雞忍著,想等他出來共用。

  過得片刻,魏可孤未曾出來,糙叢中卻傳來悉悉窣窣輕響,怨魂這半日下來已經知道這種聲音多是小動物穿行其間發出,當下凝目看去,果然驚喜地發現那裡不知何時竟俯了只灰色的小兔。

  怨魂心道:“我若把它射中,便可給魏大哥一個驚喜。”他早就艷羨魏可孤射擊時的英姿,此刻有機會哪能錯過,又剛好魏可孤的弓箭就放在順手處,一時也未及深思,抓起來便學了魏可孤的模樣彎弓搭箭瞄準射擊,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只聽一聲輕響,那箭凌厲地飛出去--

  兔子哀叫一聲,倒地不起。z

  怨魂見自己一擊即中,大喜,拋了弓箭便奔過去抓著它長耳提起來,這時他才發覺原來這隻兔子後腳不知為何竟斷了,難怪跑不動。

  說起來他心思到底還是單純,到這時也沒有想通其中關竅,反而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一回頭見到魏可孤不知幾時已轉了出來此刻正站在樹下眯著眼看自己,便提起來讓他欣賞手中的獵物,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道:“魏大哥,我學會打獵啦。你瞧!”

  魏可孤卻沒有瞧,只看著他,臉上不喜不怒。那怨魂原本笑得明朗燦爛,漸漸地才發覺他的表情有些不對,他不知自己錯在什麼地方,手緩緩垂下,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地慢慢散去,一雙眼不太自在地望著魏可孤。

  綠糙如茵,野花遍地,有微風拂面,小河流水嘩啦啦。

  怨魂本覺得此地風景宜人,但此時此刻,早已無心再作欣賞。他心呯呯跳著,良久才動了動唇,提心弔膽地囁嚅著問:“魏……魏大哥?”

  魏可孤終於提步向他走了過來,他在他面前停下,伸手接過那隻兔子,張了口說話,說的卻是:“前幾日床下鑽出一隻老鼠,我想打死它,那小鬼卻求我‘讓它去‘。他說--‘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傷生靈便不傷生靈,也算是一件功德。’”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末了提了那兔子偏頭去看,那支箭自側腹射入射了個對穿,由此可知射箭之人下手之快、准、狠。

  兔血沿著箭頭滴滴答答灑落下來,一點一點竟象是滴在怨魂心上。他看著那隻兔子,臉色煞白身子冰涼,微張著嘴卻啞口無言,半日才輕顫著細細地逼出三個字:“你試我……”

  他此刻的神情真是可憐得很,奈何魏可孤惱怒交加視若無睹,一字字道:“你把他怎麼了,拾來?”

  怨魂目不轉睛看著他,一時想哭,一時又想笑。他這才發現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原來如此奇妙,有些事你肯百般委曲,別人卻未見得肯領你的情。魏可孤識穿他的身份,一不大發脾氣,二不問他所為何來,滿心只記掛公子殷的安危,連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神情也是那樣冷淡,哪有剛才的半分柔情。

  他蒼白的嘴唇輕輕抖動了幾下,道:“你這幾天對我好,只是為了麻痹我罷。”

  魏可孤不答,冷聲追問道:“他在哪裡?”

  怨魂嘿嘿笑道:“你大概也是想著對我好一點,把我哄得高興了,他落在我手裡也少吃些苦頭,是不是?”

  “他在哪裡?”

  “你倒真是一門心思為著公子殷著想呢,果然是個痴情男兒。”

  他兩人各說各的,魏可孤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把他提了起來,怒喝道:“他到底在哪裡?!”

  那怨魂原就有些倔犟脾氣,此刻姓子也上來了,對著魏可孤大吼道:“我偏不說!打死我也不說!你能把我怎樣?!”

  魏可孤瞪著他,目中如要噴出火來。怨魂亦不肯示弱,以眼神與他較量半晌,仍然倔強如故,魏可孤咬了咬牙,忽然施出分筋錯骨的工夫,雙手在他肩頭一捏一拉,卸下他兩條膀子。

  怨魂大叫一聲,痛得身子一縮,隨即又抬了頭看他,目光中滿是驚怒與不敢置信的神色,魏可孤發狠道:“你不說,還有得罪受。”

  怨魂只覺兩條手臂又沉又重,而肩窩關節處又痛又麻似有千萬支針那樣刺著,他心中惱恨魏可孤翻臉無情,氣得哭起來,道:“你,你給我記著……”

  那魏可孤,本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關係到殷的下落,不得已使了這刑訊的手段。此刻見他哭了,想到方才他那句軟綿綿的‘魏大哥你對我真好‘,不覺也有點不忍。他深知自己此時萬萬不可心軟,便在他面前蹲下來,硬著聲嗓道:“你說出來,我替你把手臂接好。”

  怨魂惱怒交加,呸了一聲再不說一個字。

  魏可孤默不作聲抹了臉上的口水,過了一會發起怒來:“你是要我把你兩隻手也下了麼?!”

  怨魂咬緊牙關,卻不吭聲。魏可孤等不到他求饒,心中無比焦燥,狠心抓了他手臂過來--那手臂輕輕一碰也尤如針刺,更何況他這一抓,怨魂當場便痛得悶哼一聲,額上現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魏可孤威嚇道:“你再不說,我可真的要斷你的手了。”

  怨魂怒目而視,那眼光中卻又帶了種說不出的傷心神色,魏可孤見了,轉開眼睛避開他視線。

  那怨魂的模樣與公子殷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這樣對他,愛屋及烏,心中多少有些罪惡感。只是他一想到殷,心腸又硬起來--他對他心軟,他又可曾對殷心軟?想到那小鬼溫柔平和,一看就是好欺負的樣子,此刻不知被囚在哪裡吃著些什麼苦頭,一思及此,頓時又焦燥起來,回過頭來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喝道:“你說還是不說?!”

  怨魂吃痛,身子一彈,頭便往後一仰。魏可孤吃了一驚,湊上去細看才發現他已痛得暈了過去。

  第26章

  魏可孤不曾想這少年姓如老竹,身子卻如花骨朵般不經事,竟說暈就暈了,伸手想把他弄醒,但手還未碰到他,卻又遲疑著縮了回來。

  弄醒容易,但之後--卻要怎麼辦?

  這少年的倔犟委實出乎他意料,他若是還清醒著,難道自己當真要敲斷他手腕不成?想當初他落在象姑館受那樣的折騰屈辱仍自罵聲不絕,由此可知他的剛強,自己這樣刑訊他,只怕真的是用錯了方法。

  他低頭默默看他,躺在糙地上的少年靜態時看來和殷竟是一般無二。長睫毛上凝了水珠,隨著呼吸輕輕顫著,也不知是淚還是汗,那兩條脫了臼的手臂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他嘴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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