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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騰地一下燒起來,小林在夢中都能聞到腳底皮膚燒焦的氣味,他心膽俱裂,長長地慘叫,皮膚在滴油,那油滴到火堆上,更增火勢……

  這真是一個可怕至極的夢啊。

  後來許穹替他分析這個夢境,原話如下:“一切都是潛意識在作怪。”

  “一個封閉的空間,表示你走投無路。你怕墮入地獄,是因為在你內心深處你認為同性相戀的道路狹窄、無望,終會受到懲罰。”

  “肖雲把你架在火上,因為你覺得他給了你很大的壓力,你倍受煎熬。可是你在心裡對他又有著一定的感情,幾乎算得上親人了,所以你不願意把他當成一個加害者,於是他是他,卻又不象他。”最後許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嘆息著得出一個結論。

  “小林子,你潛意識裡,其實對自己的前途很悲觀呢。”

  真不愧是佛洛伊德的門徒,分析得頭頭是道。

  小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睜開眼,似乎才兩秒鐘,昨晚種種突發事件爭執矛盾一下子如潮水般湧進了腦子,小林騰一下翻身坐起,卻發現身邊是空的,肖雲又不見了。

  滿身都是汗,不曉得是冷汗還是熱汗。他下床洗澡,卻發現鏡子裡的人臉色慘白得幾乎有些發青,睡了這麼久精神卻越來越差,忍不住在臉上狠狠揪了幾把,妄圖揪出點血色來。

  肖雲估計是已經到樓下貨運部去了,小林也準備下去,可是伸手去扭門鎖的時候,手卻遲疑地停住。

  如果一開門,發現外面已經天翻地覆……那自己要如何自處呢?

  他在門口站了兩分鐘,與外面的世界只有一牆之隔,最後他咬了咬牙,以破釜沉舟的勇氣一把拉開房門——

  朗朗乾坤。

  外面居然有很好的陽光,一反前幾天的陰沉。於是人們都從家裡走出來了,這個城市仍然是喧鬧的、繁華的,大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喇叭聲此起彼伏,水果攤子一直排到街角轉彎。

  小林雙腳有點發飄,象那種踩不到實處的感覺,他輕飄飄地下了樓,又輕飄飄地進了貨運部。

  貨運部里還是老樣子,幾個等貨的駕駛員圍在一起,打麻將的打麻將,鬥地主的鬥地主,楚大漢坐在辦公桌前看報紙,看到他進來,說:“嘖嘖,看樣子病得不輕。弟弟,你啷個恁個不會照顧各人嘛。”

  小林猜想肯定是肖雲給他打了掩護,心頭微微的有點安慰。他在那些打牌的人里看了看,問:“肖雲呢?”

  “出去了。”楚大漢問:“都要一點了,你想吃啥子?給你喊碗稀飯?”

  小林搖了搖頭,說:“我出去吃。”

  正說著杜老大意氣風發地進來了。他剛裝好了零擔正準備給楚大漢交提成,看到小林就咧嘴笑了一下,五大三粗地問:“格老子的,昨天你們那屋搞啥子?大半夜的搞得個砰里磅啷,覺都睡不好。”

  小林想到了電視劇里那些男女主角。

  一旦生活出現大的變故,他們勢必神思恍惚,愁容滿面,吃飯餵進鼻子,鹽巴當成白糖,拿錯文件,平路跌跤……總之人人都會發現這人不對勁。

  其實怎麼可能呢,人是超級會掩飾的動物啊。

  小林聽到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音,也聽到自己笑了一下,說:“老大,不好意思了哦。昨天我也不曉得是啷個回事,睡覺的時候一腳把床邊的凳子踹翻了。”

  這真是個合理的解釋。杜老大yín笑著在他臉上揪了一把,“你格老子是不是在夢裡頭和MM做運動哦?”

  小林哈哈地跟著他笑起來。

  第34章

  從貨運部出來小林並沒有急著走向附近的小餐館。

  今天的陽光有點燦爛,耀得他眼睛都有點刺痛的感覺,他沿著背陰的地方緩行,一邊低著頭,打了一個電話。

  竹質的小几上銀灰色的手機旋轉起來,許穹接聽。

  “餵?”聽出對方的聲音後他微笑了一下,語調中透出兩分溫柔神氣。“起床啦?”

  這種語氣這種對白都可表明這是私人電話。坐在他對面的人下死力地盯了他一眼,眼神凌厲,因為他已猜出了打電話來的人到底是誰。

  小林的聲音有點不安。“許穹……你早上,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許穹笑了笑,瞟了對面一眼。“有。”

  可是我手機上沒有記錄。

  小林不用問也明白了。沒有記錄,當然就是被刪了。能做這種事的,也只有肖雲了吧。他呼吸急促起來,“肖雲找你了?”

  “正坐我對面呢。”許穹又瞟了肖雲一眼,對方臉色之難看讓他覺得很有意思。他輕描淡寫地告訴小林,“我們正在進行友好平和的……談話。”

  小林呻吟一聲。

  “你們在哪兒?在哪兒?”

  “解放碑這邊。”許穹說,“你不用來,也不用擔心。我們就是談一談,我不會和小孩子計較的。”

  肖雲大怒,一拍桌子。“你他媽說誰是小孩子!”

  他激烈的言辭和音量都被忠實地記錄下傳到了小林的耳朵,許穹抬頭看他一眼。這一眼裡有著不贊同的神色,雖然他也沒有具體說什麼,但卻已足夠讓肖雲產生懊悔的心情。

  他漲紅了臉悻悻地坐下,有點生自己的氣。

  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這姓許的可是個勁敵,一副成熟男人的派頭,自己這麼容易被激怒,他哪裡會把自己看在眼裡。更重要的是,還被小林聽到了,他會更覺得自己是個要不到糖就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吧。

  肖雲懊惱地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

  事情要從今天早上說起。

  許穹起床的時候給小林發了一條簡訊。他沒有打電話,是因為他猜想昨晚對小林來說一定是個難眠之夜,說不定天亮了他才睡下,他不想打攪到他的睡眠。

  他的簡訊只有四個字,短,卻情意綿綿。

  “你還好嗎?”

  三分鐘之後他收到回復,簡單明了,直截了當,連多餘的標點符號都沒有。

  “分手”

  許穹看著這條簡訊看了足足五分鐘,從字體結構研究到字面含義,然後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開始撥打小林的電話。

  第一次打過去,掛了;第二次打過去,又掛;許穹冷笑,再打,對方索性關了機。

  死纏難打原本不是我們許老闆的風格,可是此刻他覺得非常的窩火。

  他不依不饒立刻打了114查詢小林所住旅館的總機電話,然後由總機接進了他所住的房間,電話只響了一聲就立刻被接聽,那頭的聲音年輕、冷傲,“餵?”

  許穹挑著眉說:“肖雲,你背著小林搞這種鬼,不太好罷?”

  肖雲在那一頭磨牙齒。“你他媽到底想怎麼樣!”

  “這句話該我問才對呀。”

  “那行啊,我們談談。”

  “談就談。”

  很幼稚對不對?可我們許老闆還難得的就這麼幼稚了一回。

  “你的意思我想我已經明白了。”許穹結束了與小林的通話,集中火力對付肖雲。

  “你不外乎就是說我只是一時新鮮,新鮮勁兒過了就會把他一腳踢開——”

  “難道不是?”肖雲冷冷地,“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嫌棄過他?他臉上那塊疤——”

  “我現在倒覺得那個樣子的他很有殘缺美。”許老闆一口咬定,他想剛開始時的不能接受那不算。

  “哦,是嗎?”肖雲冷笑。

  “肖雲,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永遠,唯一的不變,就是變。”許穹停了一下,他在想這麼深奧的哲學語言肖雲能不能聽懂。

  “不錯,我和他……很有可能不能天長地久。畢竟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誰都不知道。可是至少這一刻,我是認真的。”許穹說完停了很久,似乎自己也有點感觸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看肖雲,忽然笑了,有點自嘲似的。“真是,我為什麼要對你講這些。……其實這也只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你有什麼資格,以‘為他好’的名義跳出來指手劃腳?”

  肖雲盯著他,眼中冒火。他想:冷靜!冷靜!

  “就算我們真的分了手,他也不會喜歡你的。”許穹氣定神閒,勝券在握。他覺得自己已經有點象在欺負小孩子,可是看著肖雲那種蒼白的臉色又覺得格外有種快意。

  “你了解他嗎?明白他嗎?他最怕的是什麼?最想的是什麼?花開花落,他有什麼感觸?發呆的時候,他的思緒游到了哪裡?”他慢慢地搖頭。“你太小,你根本不懂。有些人內心世界太豐富,他們迫切希望有一個人認識他,了解他。其實人們終其一生都想尋找一個知音,說了上句,那人就明白下句,甚至不用語言,只用眼神,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肖雲,你不是他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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