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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口被老帕德和他的手下封閉了起來——周圍的小攤販和閒雜人等都被清理了出去,接下來這裡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哪怕雷蒙德像個海盜似的拔出槍將這些人一一擊斃,老帕德似乎挺期待他這麼做的,但是這當然不可能發生。

  而似乎也料到了雷蒙德不會這樣做,雖然周圍忽然安靜下來讓這些傢伙感覺到緊張,但是,作為帶頭起鬨造反的,那胖子水手在深深地吞咽下了一口唾液後,還是站了出來鼓起勇氣說:“我都知道了——咱們準備要出發去尋找利維坦號的事!”

  雷蒙德不置可否,他本來也從來沒準備隱藏這件事:席茲號上又有誰不知道老船長的意願呢?

  在他的默認下,那胖子水手仿佛被無聲的鼓勵,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說:“但、但是我聽說!那可是十分危險的!聽、聽說我們、我們要去找一個什麼雕像!那雕像被一隻巨大的深海巨怪看守,搞不好,會要了人的命呢!”

  胖子水手的話讓周圍氣氛微微騷動,雷蒙德繼續沉默的同時,蘭多卻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露出個錯愕的表情:這些水手們知道他們接下來的行程這件事理所當然,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也認為這些水手們知道得如此詳細這件事同樣理所當然了。

  利維坦雕像由海怪看守?

  誰說的?

  去你妹的,別廢話了,直接說你收了迪爾的好處來奉旨造反吧?!

  你說你怕被海怪一口吃了?開什麼玩笑,你連造反雷蒙德你都敢呢!

  蘭多動了動唇,正想要反駁,這個時候,突然他聽見人群里傳來一聲十分不屑的“膽小鬼”的唾棄,而人太多並不知道這是誰的嘆息,卻直接激怒了那個胖子水手,以及他身後的一干眾人,也不知道是真的憤怒還是純粹是因為心虛,他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奇恥大辱似的瞬間漲紅了臉——

  “什麼膽小鬼!雷蒙德大副,你根本不懂我們,我們可是老船長在的時候就在的水手,當初甚至還因為 他的去世傷心欲絕哩!如果您一聲令下,席茲號需要,哪怕讓我們獻出生命,那也是在所不惜的!你不能這樣侮辱woq們!”

  雷蒙德挑了挑眉,居然點點頭。

  蘭多捂住胸口差點被這人的不要臉雷死,當下沒忍住,一個錯步擋在雷蒙德面前:“那你現在在幹嘛?”

  “我們今天站在這裡,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就是單純地不滿雷蒙德大副的處事方式!是是是,您確實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但是總是把兄弟幾個算計進去,這不太好吧?”那胖子水手一口氣兒都不喘飛快說道,“這次出去那麼危險,您事先連個招呼都不打,萬一咱們真的送了命咋整!咱們這拖家帶口的,有些老兄弟也就是為了混口飯吃,這莫名其妙就搭上了命,這讓他們怎麼想?!您坦白說了,咱們可就安頓好家裡,跟女人說幾句道別的話留點兒錢就拍膀子上了,您這什麼都不說,可就是連哄帶騙,是坑人了!”

  那胖子水手說的有理有據,等他說完,原本站在他身後被雷蒙德的眼神看得多少還有些心虛的傢伙們瞬間來了勇氣,紛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是,周圍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就連之前那些嘲諷他們膽小的水手都不說了話了,眾人眼巴巴地看著雷蒙德,仿佛都在等著他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見狀,胖子水手那雙綠豆似的眼睛閃啊閃,閃過一絲絲得意的目光。

  老帕德臉上的神情越發陰鬱,眼神能殺人的話那個胖子大概已經死了一萬遍,而蘭多這時候只想破口大罵你他媽放屁,你不知道雷蒙德他明明——

  這時候,蘭多餘光看見雷蒙德臉上的微笑保持不變,片刻的沉默後,令蘭多驚訝的是,他居然點點頭說:“是我的不對。”

  眾人愕然。

  蘭多吃驚地瞪著雷蒙德,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他不相信雷蒙德不知道自己這樣承認了錯誤後的後果——此時此刻,眼前的一幕如此似曾相似,胖子水手那張臉和蘭多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那些種植園主醜惡的嘴臉重疊在一起,而雷蒙德則是曾經的他,儘管他依舊腰杆挺直站在那裡,蘭多卻覺得自己看見了曾經的他以為自己干砸了一大筆買賣時,手足無措的影子。

  ——雷蒙德會因為這個丟掉人心。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蘭多甚至來不及弄明白自己對於這一點的理解到底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他已經站了出來,擋在了雷蒙德的前面,先是鏗鏘有力地將一句憋了很久的“你放屁”甩了出來,與此同時,他將一張羊皮紙,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來,拍在了那個囂張的不行的水手的豬臉上。

  “給老子念!”

  他惡狠狠地說。

  在黑髮年輕人的瞪視中,那名水手茫然地將羊皮紙從自己的臉上拿了下來,展開它,然後開始機械地念——

  “比利帕金斯。”

  一名站在人群中的席茲號老軍需官抬起頭:“埃!誰叫我!”

  “帕斯羅伯斯。”

  站在老軍需官不遠處的另外一名年輕人抬起頭,同樣一臉茫然:“啥玩意?關我什麼事?我不造反啊!”

  “比爾克林,海德帕西斯,林里德克里斯爾,湯姆海格力斯……”

  越來越多席茲號上的人的名字被念叨,他們無論是在席茲號上的地位、職位還是年齡、身體狀況都各不相同,其中包括那胖子水手自己在內,甚至就連擔任老帕德副手、副衝鋒隊長克里的名字都被點到,當這些人伸長了脖子,莫名地聽著自己的名字被念到,並等待著誰來宣布這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那長長的名單,終於被那胖子水手念到了最後……

  當他的目光跳躍到了手中的羊皮紙的最後時,他居然停住了。

  那張臉上的得意神情一掃而光。

  蘭蘭臉上露出了個猙獰的表情:“念呀,啞巴了?最後一句,怎麼不念了?”

  說著,他劈手搶過了羊皮紙,罵了句“你不念我他媽幫你念”之後,換上了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高聲將羊皮紙上的最後一句念了出來——

  “以上名單所記錄的船員,擁有主動放棄跟隨此次出海任務的權利。以席茲號大副以及代理船長的名義,我承諾席茲號將給予他們契約書上約定過的內容所有的物資作為遣散費用,並根據實際情況額外提供適量銀幣,作為提前終止勞動合同的補償。”

  蘭多將羊皮紙讀完後隨便摺疊了下,重新砸到了那呆若木雞的胖子水手的臉上。

  現場曾經陷入過片刻的死寂。

  所有人的錯愕定格在了他們的臉上。

  幾百人的碼頭之上,居然只能聽見海浪拍打在席茲號船舷上發出的怒吼;海風吹鼓船上的風帆發出的鼓鼓風聲;海鷗在他們的頭上盤旋著,發出悅耳的鳴叫——

  直到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雷蒙德的名字。

  然後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個隊伍,那聲音也越來越響亮——直到在碼頭很遠之外的人都聽見這動靜紛紛轉過頭來伸長了脖子探望,感慨——

  “席茲號的人今兒個發什麼瘋啊?大清早的聚集在那喊口號似的喊他們大副的名字?發金子了不成?”

  ……

  夜晚,大副休息室內。

  “為什麼站出來?不是很好的機會讓我永失人心,奪回船隊的話語權嗎?”

  “你說的是人話嗎?”

  “猴語。”

  蘭多瞪著雷蒙德瞪了一會兒,而後者老半天也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的不適的模樣,看來他早就習慣在蘭多的這樣的目光下心安理得地生存……兩人只是片刻,看著黑髮年輕人眼中越來越明顯的掙扎以及猶豫,男人輕輕挑起唇角,良久,直到船艙中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蘭多才說:“你不會是不想幹了吧?”

  “豈不是正合你意?天天嚷嚷著要奪回席茲號的人不是——”

  雷蒙德話語未落,黑髮年輕人“啪”地一下狠狠拍在辦公桌上打斷了他的話——這是破天荒的勇敢,放眼整個席茲號,哪怕是老船長在世的時候,也不會有人狗膽包天到用這麼粗暴的方式打斷雷蒙德的發言,可見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有多火大……蘭多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像是有很多話要說,良久,那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雷蒙德,其實你也應該清楚,我這樣的人並不合適在海上飄來飄去,也許賭場和酒吧更合適我?我原本打算在找到利維坦號以後,就——”

  “我不爭辯,只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把我寫的名單帶身上了,”雷蒙德不急不慢地打斷了蘭多的話,他看著黑髮年輕人,就好像自己壓根沒有聽到他前一秒在說什麼,“這種東西如果是事後才拿出來只會被強行判為狡辯,只會適得其反,船隊可能真的就散了,憑藉我一個人,沒辦法找到利維坦號。”

  蘭多愣了愣:“散了就散了,找不到就找不到,現在這樣我們也一樣人手不夠,你以為我會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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