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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司:“……”

  簫且意眯著眼,笑得像狐狸。

  叫耀司死不肯做聲,這才稍稍提高了嗓音,道:“那就勞煩小哥送一個進來,只要一個就好。”

  “唉,好嘞!”小二放下一個火盆在門口,端好另一個燒的正旺的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一探腦袋,這才發現原來房裡竟然有兩個人,轉念一想,這就明白了為什麼隔壁“景”字號房的客觀明明只有一個人,為何早晚膳總會吩咐備三人份。

  小二很有眼色地陪著笑:“二位爺,小的還給您二位帶來了一個口信。”

  “口信?”一直沉默坐在床邊的那位黑衣黑面男人這才開了口。

  小二被嚇得哆嗦了下,而後才結結巴巴道:“對……說、說是那什麼山,白眉,對,白眉山的那個什麼,道人下山了,傳話那人……那人說,讓小的跟房裡的簫盟主說,讓他做好準備。”

  語罷,小二閉嘴了。

  因為他不知道誰是才是那個簫盟主。

  他只知道,他話一剛落,屋中二位爺臉色都發生了些許變化。而始終坐在床上蓋著被子的那位卻撫了撫額,苦笑一聲:“替我謝謝傳話那人,你先退下吧。”

  店小二應了一聲,偏偏腦袋想了想,然後乖乖退下了。

  他很想告訴那個可能是簫盟主的人,跟自己對話那人看上去很年輕,身上白衣血淋淋的,像是受了極重的傷。

  可是想來想去,他終究是沒說。

  因為江湖上那些個打打殺殺的事兒,並不是他這等小人物就可以管得來的。

  ……

  小二走了,屋內,又只剩下簫且意與耀司沉默相望。

  火盆里的乾柴應景地是不是發出“噼啪”的爆裂聲。

  簫且意情不自禁伸出手,像安撫孩子那樣摸了摸耀司的頭,和顏悅色,道:“該來的,總是會來。”

  耀司悶聲應了。

  簫且意笑了:“也好,就這樣做一個了結。”

  “嗯。”

  “不許衝動,到時候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得聽我的,我幫你。”

  “……”

  “乖,嗯一個聽聽?”

  “……滾。”

  第二十六章

  冬雨時間已經慢慢過去,天上飄下鵝毛大雪的時候,周遭反倒變得稍稍乾燥了起來。而連帶著,這幾日耀司開始在午膳過後固定的一個時辰里從木輪椅上下來,扶著桌子在屋內走上一走。

  然後每天耳邊都要不勝其煩地聽著兩個大男人老媽子似的嘮叨。

  開陽:“就算聯繫走路也不要忘記帶上裝著糙藥的護膝,唉,小心你腳邊有凳子。”

  耀司:“我是腿瘸,又不是招子瞎了。”

  簫且意:“膝蓋疼不疼?小二說一會再送火盆上來,你不要再拒絕別人。”

  耀司:“又送?我說了不要,你煩不煩?”

  背對著兩人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耀司默默地心道真是日你大爺,以前一個開陽就夠煩了,現在又多了一個簫且意,這倆人才真心應該是一對。

  哪裡會不知此時耀司定又是在嫌自己嘮叨,開陽無奈嘆氣,而一旁簫且意反倒安慰起他來:“不礙事,身體不舒服的人心情暴躁總是這樣的。”

  聽了簫且意的話,開陽想起曾經簫且意還是舊時模樣時,這樣的對話倒不要聽得太多次。頓時心中覺得有些好笑,抬起眼皮正要回答簫且意,餘光卻瞥見一絲不對勁。

  注意到開陽的古怪,簫且意仿佛有預料一般下意識就去找耀司。

  果然一抬頭,那個閒不住的不知何時已經默默挪到了門口,此時,一隻爪已經打上了木欄。

  “要去哪?”

  “給我回來。”

  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問句來自開陽,而那直接不拐彎的命令,自然來自習慣拽得二五八萬的簫且意。耀司無語地收回自己的爪子,在身側蹭了蹭,有些窘迫抿抿唇道:“我就是想讓小二去幫我買兩塊桂花糕。”

  話語一落,屋內竟然反常地一片沉默。耀司有些驚訝外加不適應,扭臉一看,發現依著床柱而坐半蓋著被子的簫且意此時滿目平靜卻眉頭緊蹙望著自己,他身邊的開陽卻紅了眼圈。

  耀司站在門邊,被這情景弄得莫名其妙,摸了摸下巴尷尬道:“幹嘛一副我要死了的樣子,我就是想吃點甜食,你幹嘛擺出要哭的樣子?”

  簫且意無語地搖搖頭,心道你且不知方才你那語氣是有多可憐多戳人心窩。但簫盟主這幾日與耀司相處下來,倒是很拎得清地知道,這話要告訴那人,鐵定又是招來一頓謾罵,於是他索性沉默不語。

  開陽站起來,將木輪椅推到耀司腳邊,扶著他坐下了,轉到他面前,還如同孩童時代一般,摸摸耀司的頭,聲音沙啞道:“是哥沒有照顧好你。”

  “……不是,”耀司老實坐在木輪椅上滿臉莫名,心裡吶喊的是丹蛇聖母你怎麼了丹蛇聖母,可是嘴裡卻老老實實道,“除了不讓我吃甜的,你還挺好的啊。”

  開陽但笑不語地繼續摸他的頭。

  耀司這時略有所悟一般嘆氣:“好,你贏了,不吃甜的行了吧,不吃了。”

  開陽一怔,隨即微微一笑,知是弟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想過多解釋,於是溫和對耀司道:“今日想吃倒是可以批准,且等為兄親自去為你買街頭那家最香的來。”

  耀司擺擺手:“別,千萬別。哥你別這樣成麼,怪嚇人的。”

  在耀司身邊桌下,開陽又是一聲長嘆,耀司嘴角抽搐,木著臉只聽哥哥在耳邊嘮叨道:“可惜你我二人母上紅顏薄命,而為兄努力多年,也學不來長老口中的母上哪怕三層苗盅醫術,那書房的書籍當年又被你一時衝動一把火付之一炬,不然,你必然是不用受這種苦的。”

  耀司乾笑:“你這是在拐著彎子罵我燒了你的書麼?”

  “你想多了。”

  “我怕咱娘寂寞,燒了給她九泉之下,黃泉村邊也有個好消遣。”

  當真是孝順得很。那簫且意也剛午睡醒來,此刻再也睡不下去,正好無聊,於是無言倚在床邊聽兩兄弟對話,聽到耀司滿臉正經說出這等不著邊的話,不由得心生好笑。

  豈知下一句耀司話鋒一轉,就讓他有些笑不出來了。

  “可惜,那些書,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一本。”

  “……”簫且意尷尬地撓撓頭,心想要不要將自家娘親當年從還是丹蛇山莊的丹蛇神壇曾偷走一本藥單丹煉製相關古籍的事自行招供以求從寬處置,還未等他猶豫完,耀司的下一句話就讓他頓時變得更為頭疼。

  在開陽微微訝異的追問下,耀司也不避諱簫且意在場,簡單就說了四個字:“御劍仙術。”

  嗯,在忌水山莊我寢房的床板底下,給你燒著玩也不是不可以。簫且意默默地想。

  開陽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簫且意驚訝地挑眉,果真下一刻聽見開陽全然不信的說:“那是人家白眉道教的東西,怎麼又成母上的書了?”

  耀司勾勾唇角,將白眉道教第一任長老陸鳴配件上的符文雕花詳細地給開陽描述了一遍,只見開陽聽到一半,忽然捲起袖子露出手臂,簫且意伸腦袋看了看,果真與他曾經看過的白眉道教法器配件紋路一致,不由得搖頭嘆氣,心道這才白眉道教當真是在劫難逃。

  開陽聽完耀司的說法,先是沉默了一陣,良久之後,才緩緩道:“若是白眉道長知道白眉道教竟與我丹蛇神壇息息相關,怕是要氣得嘔血。”

  “這句話白意那小子倒是也說過。”

  “你應該跟他撇清關係,現在他也算是你同門了。”簫且意聽到白意的名字,自然又不太愉快地想起那晚在晚宴之後門背後的苟且之事。

  “白眉道長那老頭是不是還得叫我一聲師叔啊?”耀司撇撇嘴。

  “豈止是叫你師叔,要拿那個金拂塵來耍一耍都可以。”

  這句帶著笑意的話自然是簫且意說的,事情至此,已經沒有什麼好隱藏,他轉念一想,又問道:“若那白眉道教當真與你所有,你當如何?”

  耀司摸摸下巴,道:“那世間自然再也沒有白眉道教。”

  第二十七章

  很久之後,簫且意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那一天,倘若他沒有將耀司的那一句話當做玩笑,而當真看見了他眼底哪怕是一絲的認真,那最後,大家是不是都會變得與如今不同。

  也是許丹蛇神壇還是那個丹蛇神壇,忌水山莊也還是原來的忌水山莊,而白眉道教,也不會在一夜之間從此在江湖消聲滅跡。

  ……

  白意失蹤了。

  當店小二告訴耀司,來通風報信的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白意年輕人時,耀司壓根兒就沒想到會是白意——在他的念想里,白意向來是白眉道人的好徒弟、小寶貝,是白眉道教一干弟子里最牛逼、最受人尊敬的大師兄,是江湖白道未來的希望。

  他此時此刻應當老老實實地呆在白眉山上閉門思過,苦心修煉那個所謂的御劍飛行術。

  他將來應該順順利利地出師,成親,生娃。最後,如果可以,耀司甚至覺得他可以考慮勉強容忍一下以白意為掌門的白眉道教繼續存活在這個江湖之上。

  可是當白眉道長拿著那個金拂塵站在耀司的面前,花白的鬍子抖動著問他自己愛徒的去向時,耀司一下就懵了。

  他很長時間地望著白眉道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白眉道長身後幾百個白眉道教的弟子滿以為他是心虛,當人群開始騷動眼看就要壓制不住的時候,耀司忽然從木輪椅中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銳利的雙眸在白眉道人身後掃了一眼,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甩開簫且意妄圖拉住自己的手,耀司的聲音如同在雪水裡泡過一輪再撈出來似的那麼冰冷,他盯著白眉道長,問,老頭,你把白意怎麼了。

  “逆徒一時少年氣被你這魔教之人蒙蔽雙眼,一到冬假就要下山,他下山能做什麼?還不就是來找你?老夫,自然要打醒他。”白眉道長摸了摸鬍鬚,“可是,就是過了這白眉萬劍陣,他還是不見了——如今他這般消失蹤影,除了在你這,還會在哪?你這魔頭,快快將我徒弟還來!”

  白眉道人語畢,簫且意連同旁邊一等江湖眾人不約而同地蹙眉。白眉萬劍陣,這老頭倒是當真捨得這樣對自己的徒弟,想起前些日子這樣為同一個人大操大辦的及冠禮,難免要為這名叫白意的少年掬一把同情淚。

  而耀司想到的不是這個。

  他恍惚地想起,當時從白眉山返回前,就在那個再無旁人的書閣里,白意說,“放了冬假,定然下山尋你去”,耀司當時只當那是一句玩笑話,可是總有那麼一些生來就木訥的人,就愛將玩笑當做真的,不做到,絕不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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